第21章 叔叔记错了

沈澜加快脚步下山，身后传来爽朗的笑声。

沈澜边走边竖起耳朵，没听见脚步声才松了口气，那人并没有追上来。

叫崔复的男子见她一溜烟跑下去，身影已绕过凉亭的基石看不到了。

他觉得那姑娘有趣还没看够，又起身回到凉亭中，俯视着那越跑越远的小女子。

她与他见到的卫国女子都不太一样。虽然那身子骨也弱不禁风的，可她的性格却像西北的炎国马背上的女子一般大方不做作。

崔复一直以为只有在宽广辽阔的草原上才能养出那么大气有胆略的姑娘。没想到，除了十五年前皇宫里遇到的那个小女孩之外，还有姑娘这么有趣。

崔复双手撑在凉亭护栏上看着下面已走远的背影发笑，亭外一道青灰色身形身影一闪跃进凉亭里。

“爷，您在笑什么？”长安从山顶上施展轻功下来。

崔复回过头来望向长安，脸上犹自挂着还未收起来的笑意。

“前面还在接待香客吗？”崔复问。

长安看了看天色，答道：“这个时辰了，观里的香客都是附近山里的百姓。都城里和远道来的香客早就返程了。”

崔复点点头。

也是，太阳都快落山了，她还来爬山，也没穿斗篷戴帷帽，想来是临时起意出来逛逛。

看她那一身朴素的装扮，浑身上下没有一件值钱的首饰，家境一定好不到哪里去。

虽然上午的时候她身边带了个丫鬟，可那丫鬟胆子大，莽莽撞撞地，跟她主子一个样，不像是大户人家教出来的奴婢那般守规矩。

她头上和脸上还带着伤。哪个世家高门的千金会让自己的容颜受损？寻常百姓家的姑娘也极爱惜自己的容颜。哪个花季少女不爱俏的？何况像她那么好看的姑娘……

崔复忽然晃了个神，他竟然觉得那姑娘长得好看！真是中邪了。

崔复收敛心神，忙跟长安说起正事：“可将信件交给那老牛鼻子了？”

长安回道：“玉玄真人尚未出关，小的将信交给了在洞外护法的无念道长了。无念道长说腊月里宫中送来了几个贵女的八字，想来是要为两位尚未婚配的皇子选妃的。”

崔复蹙眉，堂堂国师，竟然干起测字算卦的营生了？

“三皇子那里的人选是哪家的？”崔复问道。

“听说丽妃送来三个人的八字，分别是冯子厚的长孙女、丽妃的侄女以及广阳侯嫡长女。丽妃自然更中意前两者，但圣上不喜皇子与权贵结亲，更不喜外戚上位。我想，八成这件事会落到广阳侯府的头上。”长安仔细分析了一通。

崔复挑眉看了眼长安，刚十四岁的年纪，就把问题分析得头头是道，十分了得。假以时日，这少年定能混出个名堂来。

可崔复却突然想知道那老道是怎么批的八字，“老牛鼻子怎么说？”

长安也不甚了解地挠挠脑袋，“听无念道长念叨，玉玄真人说这三个八字都不对。当然，他们给宫里回话，肯定是每个八字都要好好夸奖一番了。”

崔复嗤笑一声，“哼，油滑！”

长安忽然眸光一闪，“爷，既然那几个贵女都不对，何不趁机把咱们的人塞进去？！”

崔复又向山下望了一眼，见早没了那姑娘的身影，便从亭中起身，向另一条下山的小路走去。

“宋云河姬妾众多，性情暴虐，他那后宅里曾经死过四五个女子，不是经不住磋磨自尽的，就是被他亲手折磨死的，咱们又何苦再白白将一个好人家的姑娘搭进去？！”

长安紧跟在崔复身后，听了他主子的话不觉浑身汗毛倒竖。外面的人都以为能进王府伺候是多体面的事，殊不知那高高的院墙后面竟是一座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狱。他家公子爷心善，不忍心自己人去受罪。

“爷，咱们今晚在观里歇一晚吧。您两宿没睡觉了，您身上还有伤……”长安追着崔复的脚步，嘴里碎碎念。

崔复听长安提醒，不由自主地用手抚了下腹部。刚刚那个姑娘逗得他差点将伤口笑裂了。唉，真是有趣。

崔复一边回味，一边足下生风，下山的脚步飞快。长安在后面跟着也颇有些吃力。

“爷，您慢点儿！”

“少啰嗦。咱们还有要事在身，入夜前得赶到城东云栖湖畔的清音阁，柳国舅邀了冯文泽去喝酒……若是事情办得顺利，爷可以奖励你后半夜睡个安稳觉！！！哈哈。”

长安登时垮了一张脸，“不是吧？！您这是玩儿命啊！”

“快走吧！……”

二人渐行渐远，林中又恢复一片静寂。

沈澜在山中溜达了一圈，疏散了筋骨。

回到小院不久，麦冬和半夏就整饬好了羊肉和涮锅子。沈鸿远尤为高兴，连晚课都没去，一直在小院里陪着一双儿女。父女三人一直吃吃喝喝，闲聊说笑到二更天才各自回房睡下。

那个无为道人不知何时从树上悄无声息离开了，直到小院里熄了灯都没再出现。

第二日沈澜起了个大早，领着沈澈赶在第一批香客进山门之前，到大殿给神仙上了第一柱香。趁着麦冬半夏收拾行装、准备马车之际，又优哉游哉的在遇仙观周围闲逛了两圈。等她父亲下了早课，这才相互辞别，准备启程往温泉庄子上去。

沈澜没让沈鸿远相送，那样只徒增离愁。沈鸿远也极为洒脱，微笑着站在院门口目送他们姐弟一行人离开。

山门外，侯府的马车早已等在一旁。主仆四人刚迈出门槛，就看见几十级石阶下栓马石那里，有一高一矮两个熟悉的身影，比他们先一步从观中出来。仔细一看，正是崔复主仆二人。

小厮长安刚解下两匹格外高壮的黑马，抬头就看到他们。尤其认出了脾气不好的半夏。见到熟人，长安马上扬起大大的笑脸朝他们挥挥手。

崔复接过缰绳，刚要翻身上马，看到沈澜一行人，眸光霎时一亮。两日之内遇到了三次，这是神他么奇妙的缘分！

今日沈澜又戴上了帷帽披上了斗篷，和昨日在清潭书局遇到时一样，身边跟着家人。

隔着帷帽，崔复有点遗憾，看不到姑娘那张漂亮生动的脸。

沈澜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在倒数第三个台阶上站定，与崔复平视。

崔复咧嘴一笑，阳光下一口整洁的大白牙挺耀眼，显得他皮肤更黑了些。

“真是有缘，第三次遇到了！这次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

沈澈仰着头一左一右地打量着两个人，十分不解地纠正道：“叔叔你记错了！咱们只见过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