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烧七（3）

哥一个劲地拉扯着她，喊她不要乱说话。可巧丽姐还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妈听到哥回来，赶紧穿衣出门来。

“阿林，怎么了？”

她着急地问。

“没事，妈。”

哥从容地往屋子里走，抱着手里的一堆东西。

“那宋军的妈，专门堵在林子口，见到我们捡鸡蛋，就拉着我们骂。说这些蛋儿都是他们家的鸡下的，不可以拿回来，随后就上手来抢我们的。好好的鸡蛋碎了两三个，本就只找到七八个。还让她给霍霍了。欺人太甚，那林子里，她那么怕死，怎么敢进去嘛。他们家围了篱笆，鸡鸭猪狗都给好好地围在院墙里的。简直就是无赖。”

巧丽姐还是气哼哼的。

“小妮儿，不许这么说大人。以后告诉阿林，让他不去捡鸡蛋了，林子里危险。万一山脚的猎人给你们当成野猪打了，可就出大事了。”

妈看了看巧丽姐袖口处沾着的蛋液，给她拉了拉衣角说道。

“知道了，小婶儿。”

巧丽姐听到妈这么一说赶紧住了嘴。

“阿林是大人了，明天去市集上给你妈买些鸡蛋，再买几只鸡回来。再过两三个月就过年了，怎么也要吃肉吃蛋呢。”

奶奶给簸箕里的香翻着面，接过话茬说道。哥答应了一声。招呼我们去屋子里看他带回来的好东西。

他从书包里掏出两个玻璃瓶，脸上红扑扑的，很是开心。

“这一罐是奶粉，给弟弟吃的，这是麦乳精，是给你吃的。”

他高兴地指给妈妈看。

“哪来的？”

妈的脸色凝重了起来，她没听说过这些东西，一定是从大城市里来的，这些 恩情，她大概是觉得有些承受不起。而我是不明白妈为何要不开心的。

“是高老师给的，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喊我去，找了两个玻璃瓶分了一些给我。说下个星期家人还会从城里头给带过来一些，再分些给我。”

哥哥明白了妈妈的忧虑，语气有些软了下来。

“嗯，得谢谢人家老师。但是孩子我们不能白白接受礼物，都是花钱买的。我们虽然没了主心骨，没了爹，但我们不是可怜人，不能因为觉得自己可怜无力就心安理得的去接受别人的馈赠。下周一给老师带钱去，我们村子里的孩子怎么都能长大，他有伯伯家的牛奶就够了。我呢，多吃些也就恢复了。”

妈接过两个玻璃瓶，放在桌子上，看着哥哥说道。

“我知道，妈。我帮着老师打扫了卫生，下午课间休息的时候给她浇了菜园子。”

哥将头埋得更低了。

“是，小婶儿。我可以作证，他起初死活不要，我知道他爱面子，不好意思，是我给他接下的。”

巧丽伶牙俐齿地说着。

“这丫头，长大了给我做孙媳妇吧。小娃儿们都绕着我家走，你倒是好，你妈棍子都打断了还往我家跑。”

愁眉苦脸了一天的奶奶居然笑呵呵地打趣巧丽道。

“哎呀，奶奶，你们不要老是开这种玩笑。同学们也爱这么说，都让我揍了。”

巧丽害羞地转过了身子，哥哥不为所动，依旧站在桌前，等待着妈的训话。

“我知道，你是关心妈妈和弟弟。我们真的没事的，你看弟弟是不是长好看了一些，我呢也能起来做些简单的事情了，是不。阿林，妈说了你还是在上学的孩子，妈妈不用你总是将自己当成大人，家里头还有大人呢，是不是。”

妈说着起身往外拿柴火，准备生火做饭给我们吃。

巧丽姐好奇地和我蹲在簸箕前，和奶奶一起给香翻面。

哥不再坚持不让妈妈干活了，麻利地跑向水缸打开来看，果然空空如也。接着他看了看柴垛上面用竹子搭成的晾衣杆，没有新洗的尿布衣服才满意了。

“我回去了，丫丫，给我看着点啊。晚上就收回去。”

妈留奶奶在家里吃饭，奶奶说屋里话多，不想搞出多的事情来，颤颤巍巍地背起小篮子，拄着拐杖出门了，说晚上再去找找柏树叶，这些还远远不够。

妈欲言又止。

“不要老是吃那些剩菜了，去街上买点新鲜的，我和你爹也是糊涂了，没让他们给留些东西，两顿饭就把家里霍霍得干干净净的，米面没了就去喊你大哥，让他帮着用牲口驼一些回来。可不能亏着肚子。”

已经走到路口的奶奶又转身回来说道。

奶奶前脚赶走，张巧丽的妈后脚就跟过来了。

我家没有修围墙也没有大门，她就站在那棵李子树后面提了棍子，叉着腰杆，脸拉得很长，愤恨地喊着巧丽姐。

“我再呆一会儿就回去，天天来，不都好好的嘛，别听那些坏人胡说八道。小叔和小婶儿都是极好的人，哪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说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再说了太阳还那么高呢，怕什么嘛。”

巧丽姐大声地反驳着，看着她妈站在树下干着急，自个纹丝不动地翻弄着我和奶奶做的线香。

“死丫头，一天到晚不知道好歹，等那天病了你看我和你爹管不管你。”

巧丽姐的妈急得直跺脚，可就是不敢进我家来。巧丽姐像是吃准了这一点，不紧不慢地做着手上的活。

“你在做什么，绿丝丝的，是什么东西。”

巧丽姐的妈伸长了脖子往里头张望，大概还是没有看清楚这一簸箕到底是什么。

“是香，奶奶和我给爹做的香。”

我大声回到。

巧丽姐的妈一听是这些东西，立马火冒三丈，提了棍子就往我家冲进来了。巧丽姐二话不说，顺着梯子就往我家屋顶跑，巧丽妈早就知道了女儿的路数，直接穿过我家的厨房，和我妈来了个正面接触，尴尬地笑了笑，没说一句话，又愤愤地提着棍子去堵女儿了。

我看着巧丽姐下了树，她的妈刚和我妈打了照面，心里默默地为她喊着加油。

我和哥哥端着弟弟的尿布到水池边洗，听到了巧丽姐的哭声。哥闷着头不说话。他吃过饭又挑了三五次水，按照妈说的，一边一盆。他没有走捷径，而是绕到了能看见巧丽姐家房子的小路。

忧心忡忡的。

最后一次，我们看到巧丽姐蹲在院子里和她爹一起收煤炭，哥才不从那里走了。

晚上，妈和哥给弟弟泡了带回来的奶粉，弟弟居然不吃，换了伯伯家的牛奶，他吧唧吧唧地吮吸了起来。

我偷偷地拿出糖果给他砸吧了一下，他似乎很开心，但我担心他不小心给吞下去了，因为滑溜溜的，我总是捉不住。我小心翼翼拿出来舔了几口，又给包起来放口袋里了。

那一晚上，我梦到了一屋子的糖果，爹笑呵呵地站在糖果里朝着我们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