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好在是夜里，马路上车流稀少，夏安心情稍稍放松一些，心理负担也比较小。

但作为新手，她开得过于谨慎稳妥，一路上花了一个多小时。

等她开到金湾府，在地下车库停好车，时间已近半夜十二点。

夏安坐电梯上到顶层，输入密码后，房门应声打开。

她看到灯火通明的客厅，心中讶异，环顾四周，却没看到顾正远的身影。

他的卧室门大开，房间内却一片漆黑。

夏安轻手轻脚走到卧室门口，看了一眼，人不在床上。

她的心忽然揪了一下，太阳穴处的血管突突直跳，隐隐不安，开始担心顾正远是不是晕倒在家中的哪个角落。

夏安步伐加快，走到客厅，目光巡视一周，这才发现被沙发挡住的顾正远，心也落定下来。

顾正远正躺在沙发上，四肢蜷缩在胸前，整个人缩成一团，安安静静地睡着。

夏安曾在哪里看到过，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姿势，和小婴儿呆在母亲子宫里时的姿势一样，能给人带来记忆最深处的安全感。

顾正远明明人高马大，却保持这样的睡姿，看起来有种奇异的矛盾感。

夏安走过去，蹲在沙发旁。

他的睡颜并不放松，眉心轻皱，嘴角紧抿，脸部的肌肉微微绷紧。

人在睡梦里，仿佛有什么不愉悦的事情侵扰。

客厅的灯光大开，冷白色的明亮灯光照在他身上，却又好像照不进他心底。

他像是睡在一艘小船上，飘在夜晚寂静的大海中央，看起来孤独又寂寥。

夏安静静地看了他许久，伸出一根食指，轻轻按在他眉头上。

随着这下触碰，他眉心微皱的纹路舒展开来，面容变得平静柔和

然后，夏安看见他嘴唇翕动，用很轻很弱的像是从远方飘来的声音说：

“妈妈。”

夏安一时僵在原地。

就是在这一刻，那些注视他时，莫名冒出来的、迷茫的、不安的、虚无缥缈的心绪全都抓到了源头，汇成一股名叫酸楚与心疼的电流划过她的心脏。

直到十几秒后，面部被不断延伸的温热液体覆盖，夏安才终于反应过来。

她抬手抚上脸颊，试图抹去那些不自觉就流淌出的泪珠，却发现根本擦不干净。

九岁那年的暑假，夏安成为顾正远的跟屁虫。

那时的她就知道，两年前，顾正远的父母去美国探望他，却不幸遭遇枪击案去世。

而过去那两年，顾正远一直待在美国，连过年过节也不曾回来。

直到最近嫁到顾家，她才从刘虹不经意的言语中模糊地知晓，那两年，顾正远一直在美国接受心理治疗。

因为枪击案发生时，他就在现场。

但九岁的夏安并不知道这些，那时的她只是想当然地理解这世上的一切。

比如，奶奶生来就该是这么大的年纪；父母生来便就是她的父母；而顾正远，他生来就从容冷静，是懂得爱护她照顾她的大哥哥。

他失去了父母，但始终看起来若无其事，好像他本就不需要父母。

那个暑假天气炎热，三伏天热浪席卷整个明州市。

某天下午，夏安花三个小时写了部分暑假作业。

冯婉心见她听话，奖励了她一根雪糕。

夏安心中欢喜，眼巴巴地拜托母亲再给她一根，因为她想带一根给小远哥哥吃。

冯婉心又拿了根雪糕给她，但严正警告她，不准自己独吞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