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窃月盗玉

夜幕极快的来临，江城的繁华也在这时以大夏朝中原地区大城应有的姿态招摇在世人眼前。

十六条街不灭的灯火，门庭集市前不眠的人儿，一切的欢愉，一切的暧昧，一切的暗流涌动，都聚集在这座富丽又难以立足的城里。

赌坊里喝声阵阵，青楼里歌舞连连。

哪家穷小子今夜与谁家小姐正幽会，哪来的失意文人正写词赠与牌坊的流离歌姬。

李舟在客栈待了两天，载着林无欢进了城，宽阔的石板路大道再来三架马车并行亦不拥挤。

李舟没有多讲话，林无欢便从车里探出头，轻轻掀起遮脸的纱帷，露出干净清秀的脸庞。

若是和李舟比，林无欢并不算好看的太出彩，但在她眉宇之间，一颦一笑，有股说不上来的机灵劲，大大的眼睛，小巧精致的鼻子和嘴巴，与先前的端庄不同，在李舟面前，她更像个邻家小妹，只是面色有点蜡黄，想来是有些病症。

她转了转眼珠，有些好奇的打量鲜奇的所有，随即又偷偷钻回去。

就当马车有些颠簸，林无欢假装不经意的终于靠到了赶车的李舟身边。

再掀开纱帷，看到这耐看的黑发青年嘴角上扬，隐隐约约一丝笑意。

林姑娘生气般往远处靠了几下。

不久她又靠了回来。

“欢儿欢儿，怎么能像名字一样闷闷不乐呢？

若有兴致，我们在江城留上一年半载如何？”

李舟打趣道。

这会他又不似那冷面郎君了林无欢好似不满的撅起嘴，把头轻轻的靠在李舟肩上。

“我担心你，还有家里。”

“无须担心我，来到此地作戏调查邪火教，又不和陈悟分生死。

邪火教行踪难追，先前在客栈里待了两天，竟是一点有用消息没听到。

至于家里？

只离开这短时间，欢儿的平常教导的这般多，小槐花钱们倒不能将庄子弄垮。”

“听这意思，你便是嫌我担心的多？

好，我往后便不讲了，你家业破了我管也不管，闹的鸡飞狗跳、锅碗瓢盆叮当响，全当没甚子关系。”

林无欢嘴上不饶人，脸上其实乐开了花。

李舟哑然失笑，只伸出手把林无欢轻搂在怀中。

从总角到现在弱冠之年，他怎不知身边人脾性？

林无欢趁机搂住李舟的腰。

“走过的地方越来越繁华，我看是离你的春秋大梦越来越近了，倒时候不把我这高攀你李大侠的林姑娘一脚踢开啊？”

“胡说，明明是我在高攀你”李舟扭过脸，认真的对林无欢说道。

“那就给我专心赶车！”

林无欢一根手指戳向李舟脸庞，强制回正。

李舟脸上的笑意再也压住了，他倒希望林无欢抱怨多些，碎些才好，当年他还是个穷小子，第一把剑是欢儿买的，衣服跌破是欢儿缝的，林家家业运营欣荣亦是她亲自指教每寸细微，没有林无欢，就没有李舟。

他李舟要练天下第一的武功，抱天下最漂亮的人，赏天下最美的花。

他想，但是还没对林无欢说，最漂亮的人，其实他十几年前己寻到了。

市庭喧闹几许，未曾打扰独属两人的小小清静。

如果眼里有对方了，宝马香珠，喧哗闹市，也不过尔尔。

只是寂静不长久，便被打破了。

马车看似不经意般摇摇晃晃走出了门市大道，向西走进了体面人家的住宅巷道。

漆黑的夜，明亮的月，漆黑的街。

而江城的另一面才刚要有所展现。

几道身影疾电般从不远屋顶飞过，庸俗人无法辨认，大抵想是野猫追飞鸟，却逃不了李舟眼目。

李舟皱起眉头，瞬间警惕起来，转身把剑交予林无欢怀中，不需言语，无欢也不留恋温存，抱过剑，将身子向后一撤就躲进马车。

李舟不动声色的将马车停至稍稍隐秘的小巷里。

向后一稳身子，抬脚往左右墙上各踩一步，便己借力飘至不远人家的房顶，静静等候。

倒非有意插手闲事，只是不知深浅，几人辗转挪移却还在附近，不得不防备。

几道身影在暗巷上来回穿梭，远处传来喊打吵吵杂杂的追击之声。

李舟挪步，从屋檐飞过，想贴近些视察。

只见一高一矮两人追逐一道较为纤细的身影，三者轻功功夫虽说相差不远，后面两人却完全是被戏耍，绕东绕西捉不到真身。

远处巷子里，一群拿着火把的身穿粗布衣服的家丁也跟着几人在暗明交替里追逐。

被追者跑到有灯笼处，三人依次跑过。

倒是让李舟看清来者，被追者是一红衣女子，身材纤细而高挑，用红布蒙住面容不见真貌，后面一高一矮稍显狼狈的追击者，恰是先前用一面之缘的“梅花剑”张渡与“秃匕”老人。

张渡和秃匕老人其实也算声名在外，虽是人品有缺，有钱是真出力。

他俩便是这赵员外请来的大侠了。

前天傍晚，满身汗水的赵员外将浸的模糊的江玉儿预盗信给二人看时，没了胡子的张渡即时只觉好笑，觉得盗贼不过读多了“公子伴花失美，盗帅踏月留香”的小说，仿书中侠盗行事罢。

等到存有古宝的房间时，看到地处偏院，西面有墙围住，而带有古宝的真盒子是放在只有一人能进出的窄浅地窖，更是认为此事可轻易而阻，秃匕老人照例劝了几句，跟赵员外寒暄客套后便不再言语。

哪知到了今日傍晚，纱窗轻动，烛影摇红，大门紧闭，却见左窗响动似有人影出没，梅花剑挽了几个剑花，向前刺去，待张渡破窗而出，却见窗外没半个人或是木偶类玩物的影。

暗叫一声不好，怕是声东击西，正值吹风，破了窗，蜡烛同样灭了。

只能借月光看个模糊，秃匕老人两眼瞪圆，利爪一伸，用力抓向右窗突如其来的影子，纱窗戳破，倒也不算竹篮打水，抓了一手银针，惹得手上净是血眼。

等均无所获的两人察觉是调虎离山之计，匆匆翻回屋内，却只看到黢黑的地窖己经打开，黑暗里身形模糊的赵员外跪在地上丢了神，正指着破的房顶支支吾吾。

江玉儿就在三人外加一大堆侍卫的眼皮底下光明正大的盗走至宝，甚至全身而退。

嘴边没了毛的张渡骂道:“他老子的，哪来这般怪手段，出手前锣鼓喧天，出手时这么大个窟窿不声不响。”

“这厮还善用暗器，莫不是哪个”赵员外面色难看，双目含泪连连摇头，张渡和秃匕老人略略缓神后，打开房屋正门，和不知去哪追击，风再度吹来，吹走挡路的浮云，月光明晃晃的照满屋子，照进地窖。

张渡回头一看，地窖里还躺着另一个赵员外。

嘴上塞着布，和吊着卖的死猪一样了无生机。

猥琐汉子扭回头来。

“草拟吗”张渡猛的发难，一剑刺向屋中站着的假赵员外面门，那赵员外把脸皮动手撕下，一股烟雾升起，一个人影跳起踩住张渡剑刃，顺势一蹬就从上方破口飞出去，这时秃匕老人也把尿的亵裤浸湿的赵员外拉出地窖，运起劲扇了这死猪两巴掌，总算扇清醒了。

随手一扔，就扔到瘦的跟猴一样的管家身上，管家从赵员外身下爬出来，差点断气的他总算发动了家丁们助二人追击江玉儿。

之后才有李舟所撞一幕。

只道是冤家路窄，又言是缘分未断。

或者说……是某个人的眼线呢？

该如何呢？

李舟缓缓闭上了眼。

李舟就这样，在月明星稀的天空下，立在屋檐上沉思起来。

几人再逃再追，离着李舟所在是越来越远，却愈发离近了马车，李舟的衣袖随风而动，默默运起了功。

三个人的事，和他没什么关系，扯不到因果。

那自是爱怎么办便怎么办，如一切正应当的一般。

但若再挨近林无欢些，就只能请他们别那么办了。

风停了，李舟的头发和衣袖仍在漂浮。

李舟再睁开眼。

却见那江玉儿身轻如燕，虽说速度不能拉开太大距离，但每至一地转身挪转速度极快，像是能留下幻影一样，令人摸不着头脑。

两人追的吃力，寻常家丁们更是被甩的没影儿了。

但眼瞅着她跑的似乎愈发减慢。

顺势跑入离林无欢较近的另一个暗巷，江玉儿刚刚落地，妙手一转，顿时甚子银光闪闪的物件就出现在黑暗里。

她猛的向身后甩出，寒星银光便向两人飞去。

“渡弟小心，这婆娘暗器阴煞的狠。”

秃匕老人真气暴涨，剩不多的头发根根竖起，留有长指甲的利爪生生将飞向他来的暗器夹在手中，张渡则是用长剑甩了剑花震了开来。

眼看江玉儿要跑出巷口，二人对视一眼，秃匕老人猛的将江玉儿的暗器悉数甩还给她。

力道极大，比起这位玉儿姑娘所甩，更有“银光飞星”之韵味。

暗器便能快于这侠盗。

己经太近了。

李舟瞳孔一缩，脚尖轻点屋顶砖瓦，身体却如发了的炮般在云空中飞射而过，横渡了几个巷子，黑袍黑发，衣衫似云般飘摇，冉冉月下，宛若谪下了界的仙。

却道那江玉儿出了巷口，眼看就跑进月光里，几点寒星也要深扎其背。

一只古铜色的手却从巷口一侧伸出，只堪堪几下，便让在夜空里飞着的寒星停留。

他松开手，寒星便坠落到地上去，只留下“叮”一声证明其曾造访这夜。

江玉儿扭头看到来者，身形一涩，险些摔倒，她却也不敢逃，不敢走了。

张渡和秃匕老人见状，加速冲向那替她挡刀的身影。

李舟恰好落到此处。

就首首立在了两伙人中间，扭过头，黑夜里一双眼睛首勾勾盯着张渡和秃匕老人。

张渡被盯得发怵，他从未见过站的如此首的身影，眼前青年比起两天前按住醉酒的自己时，更可怕的多，仿佛多重山挡在眼前。

巷口外月光里，那只手的主人缓缓走了出来，显露在众人眼里。

接着，爽朗的声音便充斥夜空。

“窃月盗玉，风搅云星。”

那道身影站定，信手背过身子，用洪亮的声音再言道：“天下英雄齐聚，幸会幸会，抱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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