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 章 秦诡的规矩

是楚眠的声音。

洛月睁开眼，捏碎那道顺着窗缝溜进来的传音符，立刻起身打开神识搜寻来源。

“九极山？”

原是楚眠那日装作季堂晖后，不承想遇到树精这个变故，枯枝乱甩人头乱飞，恐怖如斯。后来又碰到李如寄这个大乘境界的人，被他盯着，实在找不到契机开溜，愣是随着大部队回到了九极山。

崔洛月昏迷了十日，他便在九极山混了十日。

秦诡看着笑眯眯的，却并不比李如寄好说话，既立了规矩每日寅时起子时歇，便没人能赖床。

楚眠头几日还敢跟秦诡硬刚，吃到苦头后便学乖了，又不敢用灵力怕妖气外泄引人怀疑，只得循规蹈矩挺了一日又一日。口袋中剩的传音符已然不多了，若是崔洛月再不醒，他都打算自己硬闯出去，搏一搏，单车变摩托，死都好过在这里过这种日子。

“洛月师妹，你去哪？”

崔洛月一出门便撞上了薛惟。

他立在洛月屋外的池中亭里，目光温和，清俊的面庞上映着粼粼波光，专注地凝视着她。

他仿佛一夜之间变回了他惯有的模样，李如寄不在的这十年，他阴晴不定，他刻意疏远，他狂躁冷漠，他几乎都开始不在意洛月的生死，洛月在藏仙林被楚眠拖走的时候他冷静沉默，洛月被吊在枯枝上几近窒息的时候他只看到蜚零…

如今一夜之间却又变回了只粘着洛月一个人，只对她关心体贴的薛惟。

“九极山。”崔洛月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心底晃过一丝不安。

薛惟比她早来万莲山几年，她听李如寄讲过薛惟的故事。是李如寄将他拉离了苦海，也是李如寄给了他第二次人生，李如寄的死，最接受不了的其实是薛惟。

所以他才会那般举止怪异，诡谲多变，这十年间，恐怕他心里万念俱灰，没一日觉得自己是鲜活的吧。

“我陪你一块去。”他轻轻拉起洛月的衣袂，动作之间，仿佛她是什么易碎的艺术品。

“嗯…”她凝神，却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九极山有神福树庇佑，日日都是风朗气清，微光如媚。

“薛师兄——”

一道人影逆光跑来，蜚零今日在发髻上别了支铃铛步摇，走起路来铃铃作响。

薛惟脸上闪过一丝迷茫，李如寄回来的这几日，他几乎已经忘了蜚零的存在。许从一开始，他挪不开眼的，只是蜚零身上那一点点与李如寄相似的清冷感罢了。

“嗯。”他从鼻子里挤出一句轻轻的回应。

蜚零灵敏地捕捉到了他的疏远之意，面庞明显沾上失落，“好几日没见到你们，是不是以后就不来九极山了？”

薛惟垂着眼琢磨地面上蚂蚁的去向，许久不出声似在等洛月替他回应。

崔洛月见状，悄悄将衣袖从他手中抽出，“友人都在九极山，得空自然常来。蜚零姐姐，洛月找堂晖师兄有点事，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

“？”薛惟抬起头时，那片身影已然窜出好几米外，“崔洛月。”

洛月脚步一僵，不可置信地回过头，凉意从指尖传到心底。他知道了？什么时候？藏仙林？亦或是更早？

他眼中的冰霜只冻了一刹，笑容便接踵而至，“早点回来。”

她没有回应，转过身埋头朝前走。

“楚眠。”

洛月找到他时，他正抱着剑蹲在山后打瞌睡。

“洛月啊。”他仿佛还没从睡梦中完全醒来，只顾胡言乱语，“明日我去找崔族提亲，魔君他能答应吗？”

崔洛月笑了笑，伸出手指推推他的肩头，“我们走吧。”

“嗯？”楚眠揉着眼睛，“你…”

“我带你出去，我们走，一块走。离开这里。”

“你怎么了？”楚眠站起身，眸中恢复了清明。

“他们什么都知道了。当日杜若带我们去九极山，她便察觉到了我仙体有异，李如寄一代天尊，不可能察觉不到。他其实什么都知道，想来不过是看我可怜，用一千年陪我演了场戏。只有我还傻傻地抓着那缕虚无缥缈的希望，熬了整整千年。”她眸中冰冷，如同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楚眠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许久，而后偏过头望向火红的晚霞，“往生灯被李如寄拿走了。”

崔洛月蹙着眉，眼神闪了闪。

“那日树精放出数万人头后，场面瞬间混乱不堪，每个人身上都带着血肉模糊的牙印。最后是李如寄勾起地上的渊清剑解决了树精，拿走树缝中的往生灯。”

楚眠继续道：“我很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彻底离开这里，但我不希望你因为一时的冲动后悔。此时走容易，只是往后就凭我们可能真的再拿不回往生灯了。你若放得下崔族，我们便一起离开，你若放不下，我便会一直在原地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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