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手可摘月
众人安静下来，只听那说书先生娓娓道来。
“这尚将军的父母，大家都知道是谁吧？”
此时人群中有人喊道：“不就是大名鼎鼎的护国公嘛！这谁都知道啊！”
得到回应，说书先生叹了口气：“想当年，我南国国都还在越陵城时，泱国来犯，我国兵力匮乏，节节败退。彼时全靠护国公一家带着仅一万精兵负隅抵抗，这才让官家和一部分的官员及百姓得以逃离至江南，定都于此。可那泱国人落后残暴，打起仗来与那野兽无异，护国公及其手下将士支撑了五天，最后全部命陨越陵城。”
似是口渴难耐，说书先生端起旁边木桌上的茶盏，嘬了一口茶后继续道：“彼时所有人都当护国公一家无一生还，可是谁知，他们家那六岁的独子竟在家中仆人老翁的护送下隐姓埋名，一直在那被泱国占据的越陵城中又生活了整整十三年。十三年间，这老翁对这独子呵护备至，为其请教书先生，也将其送去练武，最终不负所托将其培养成了一个文武双全的少年！这少年也就是现在的尚将军！”
“然后呢？”清然踮起脚，不自觉地急着想知道下面的故事，于是在人群中冒头问了一嗓子。
身后的香盈和露浓急以及那何智全都略显愕然，实在是没想到清然对这故事竟感兴趣至这般地步。
“然后啊，尚将军对泱国所作所为深恶痛绝，一心想回到他的故乡南国，于是便集结了一群如他一般的有志之士，在越陵城当地进行起义，并积极地与我朝联系，尝试带领这些人回归我国。只是在这过程中，他们那一拨人里竟出现了叛徒，这叛徒便是张义，他这个人啊，经受不住那泱国的威逼利诱，将尚将军与我南国之间的机密情报提供给泱国。尚将军得知此事后大发雷霆，带领着手下五十人，闯入敌军大营，当着敌国上万将士的面，将这张义抓到马背上掳走了！”
眼看着说书先生越讲越兴奋，清然越听越来劲，玉晴忍不了一把抓住清然纤瘦的胳膊，挤出人群，英眉立起，急不可耐：“别听了别听了，你要是想听这些啊，回头我给你讲，再听下去，咱们可真就要错过赏月的时辰了。”
虽还不尽兴，可玉晴说得没错，今晚出行的目的，一为吃蟹，二为赏月，可不能因为听书耽误了时辰！
只是前往嫦娥台这一路，清然耳边似乎听不到沿街的那些叫卖声、欢呼声，而是时时回荡着说书先生讲的那些故事。
尚将军，名为尚月，是这两年朝中的红人，官家对其颇为赏识。因其父护国公当年为掩护官家及一众百姓逃离战乱而命陨越陵城，官家之前又与护国公交情甚笃，本以为护国公一家全部丧命，如今其唯一血脉却完好无损地以“归正人”身份回归南国，自会对其关照有加。
这两年尚将军又在长江流域凭借着地形优势，数次领兵成功阻挡敌军来犯，官家便将其封为大将军，又兼任殿前司指挥使，风头一时无两。
清然虽是闺阁女子，但是这么出名的人物她还是知道的，只不过不那么详细罢了，也无心关注。只是今日听到说书先生讲的那些故事，莫名被吸引住了脚步，若是真的，没有添油加醋、夸大其词的成分，那这尚将军当真算得上是人中英杰，是个真正的少年英雄。
一时晃神，再一看，几人已到达嫦娥台前的拱桥上。
一双宽大的手掌在清然面前挥了挥，何智启声问道：“清然妹妹在想什么呢？这一路都默默无言的。”
“没什么，我们快上去吧。”清然浅笑。
踏过拱桥，抬头便是嫦娥台，层楼叠榭、鬼斧神工，说是仙界楼台也不为过。
香盈脖子仰到极致，睁大了圆圆的眼珠，嘴巴合不拢：“这也太高了吧……”
玉晴双手掰回香盈快要固定住的小脑袋瓜：“傻丫头，因为高，所以登上去之后才能手可摘星辰啊。”
清然在一旁含笑反驳道：“不不，今夜不摘星辰，今夜要摘明月。”
“哈哈哈……”
女儿家清脆的笑声延绵不绝，为这个中秋之夜增添了许多的情趣。热闹的氛围里，登上台顶的过程也不会过于无趣。
半个时辰后，几人终于登到嫦娥台最顶层。过程中虽步伐并不过快，可几人也都微喘不止，清然身形瘦削，体力不支，更是早已面泛驼色。
几口气喘匀后，清然抬眸，惊奇地发现那轮如玉盘的明月正悬于眼前，月光淡淡，如水如纱，毫不遮掩地倾洒在清然一双明眸之中，将其眉目照得分外透亮，似那透明的琉璃，蕴含着动人心魄的光芒。
同行几人都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嫦娥台如何如何高，登顶如何如何累，偏清然已被这满月勾走了魂。而这一幕恰巧被早已登顶、驻足眺望的尚月尽收眼底。
许是被过于直白炽热的目光盯久了，清然察觉到了些异样，于是撇过头，正撞上尚月的视线。
只见尚月负手而立，身形欣长挺直，身着一袭鸦青对襟窄袖长衫，袖口与腰间的纹带上均用银丝绣着祥云伴月，腰侧配着一把宝剑。一头墨丝用黑冠高高挽起，盯着她的那双眸珠极黑极亮，如鸦羽般的长睫微微翕动，剑眉及鬓，轮廓分明，带着些不近人间烟火的清冷。
清然虽还不知他是何人，但从这身打扮不难看出他是个武将，而且是个极俊美的武将！
观察半晌再回过神时，清然发现这人竟还在不错眼珠地盯着她。清然慌乱中别过头，不再去看，身后的何智绕过她走上前去，对着这名武将作了个揖，而后启声道：“尚将军。”
什么？原来他就是尚将军！
尚月点头回应：“何大人。这两位是？”
何智抬起手挨个介绍：“哦，这个是吾妹何玉晴，这个是魏相家中嫡女魏清然。”
清然……
尚月点点头。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