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东转南绕,穿街走巷,不刻抵达曲江池。
只见一片湖泊卧于眼前,极目远眺,真是烟波浩渺,清澈澄明如镜。
沿岸白雪皑皑,宫宇楼阁、亭台水榭掩映于冰枝银树之间,偶现几簇红花破雪绽放,点缀其中,幽香阵阵。
慕青云探身下车,随行仆人阿怒己招来一叶扁舟。
“还要坐船?”
袁灵月稍显惊讶。
慕青云负手而立,目光地投向湖央:“天心楼就在那座岛上,须坐船前往。”
袁灵月顺眼望去,只见远处飘浮着一座小岛,仿佛悬浮在辽阔清寒的湖中,岛上落着一栋楼宇,隐隐约约,犹如仙境。
“那车马怎么办?”
袁灵月又问。
“我那小生会在此看护等候。”
慕青云头也不回地答道。
袁灵月瞧了瞧慕青云身边长相俊俏、稚脸嫩颜且略显呆萌的阿怒,毫不客气地吩咐:“那也帮忙照看一下我的胭脂!”
说着红云翻滚,朱袂飞扬,身姿绰约的袁灵月提着一柄刀,飘然跃上轻舟。
这少女竟如此不见外?
慕青云忽然想起,从见面开始,对方看上去便一副人畜无害、毫无秘密的样子,不由得心生疑窦,感觉对方行为不符常理。
但想到不久便到目的地,慕青云还是镇定地上了船。
舟子缓缓划动榴黄木桨,一圈圈涟漪飘荡开去,慢慢消散在湖面远方。
此时飞雪更稀零了,天地之间气息凌冽,一片霜白,坐在船头的袁灵月面容莹洁如玉,而一袭胭脂红的劲装,好似一抹红润的点绛唇,深情地亲吻着清寒的湖面。
慕青云披着大氅,坐着沉思,故意看也不看面前的袁灵月。
而袁灵月却似乎对慕青云颇有兴趣,凤眼晶亮,一动不动地盯着对方。
“冒昧问下,不知哥哥高姓大名,是做什么的?”
袁灵月忽然说道。
果然还是有点防范意识,这才符合身份!
慕青云冷静沉着,随口答道:“鄙人姓云,长安城一个普通商人。”
“哦?
但看哥哥这身衣着,不太像经商之人。”
袁灵月微微露出狐疑之色。
“个人喜好罢了,没有规定商贾穿着必须如何。”
袁灵月小嘴微嘟,歪头想了想,微微一笑:“说的也对,想起来几天前经过西市时,商人们衣着确实五花八门。”
说着,却下意识似的将提在手上的长刀抱在胸前。
慕青云目光微移,打量起那柄刀。
那刀形制横首,长约两尺,云纹柚木刀鞘上,有不少暗色斑驳与印迹,应是沾染血迹所致,左小腿上用红绸绑着一柄兽皮刀鞘的短刀,且对方手掌边缘厚茧隐现,无不透露着一种在刀尖上舔血度日的痕迹。
——由此可见,眼前这位可爱少女,确实并不简单!
慕青云心高气傲,不屑与一般人交流,但面前坐着的可是疑点重重的嫌疑人,若能提前套出更多信息,一定更有利于后面行动。
思忖片刻,慕青云漫不经心地问道:“姑娘为何要带着刀?”
袁灵月一听,颇为自信展示了一下长刀,巧笑嫣然地说道:“这只是我的一件玩具,偶尔防身用用,怎么,莫非那天心楼不让带刀进去?”
“当然不是,只是好奇问问罢了。”
袁灵月莞尔一笑,手指玩弄着一根纤长细柔的辫子,盯着慕青云,眸子温柔,好言安慰:“别担心,我看哥哥你稳重亲和,又好心带我来此,待会不管遇到什么事儿,我都会护你周全的。”
呵,要你保护?
开什么玩笑!
慕青云的轻蔑之色当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眉头微凝,提出心中疑惑:“你的意思是说……天心楼会有危险?”
袁灵月神色一变,目光飘忽:“可能有,也可能无吧。”
“这……可叫人越发不懂了!”
“我真不知道,得看和对方聊的如何。”
慕青云更为不解,灵机一动,当即说道:“在下斗胆一问,不知姑娘要去天心楼见什么人,本人久居长安,识人不少,若姑娘要见的不是什么好人,我可及时提醒,避开危险。”
袁灵月一听,妙目流转:“是吗?”
“当然。”
袁灵月见状,右手挡在嘴边,作遮蔽之态,表情神秘,稍微接近慕青云,压低声音说道:“这是一个秘密,哥哥你且靠近些,我悄悄告诉你,可不能叫旁人听到。”
慕青云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甚是窃喜,身体当即微微前倾。
——对方能主动告知机密情报,自然最好不过。
两人相距不过西尺,各自往前俯身后,距离拉至二尺左右,慕青云能看清袁灵月秀眉边一粒小小的痣,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仿若幽兰的淡淡清香。
袁灵月靠近慕青云,倏地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在慕青云挺首的鼻翼上,像薄纱拂过似的,轻轻刮了一下。
慕青云为之一怔,身体下意识猛然后仰,迅速与袁灵月拉开距离。
“你……哈哈哈哈!”
袁灵月笑了,清脆悦耳,犹似莺声燕语:“想不到哥哥你竟这般容易信人,哈哈!”
慕青云却傻了,自己何等身份,一着不慎,竟然被一个小妮子捉弄了一番,实在丢脸!
心中愤懑之余,立刻想到此行大局,于是只能忍气吞声,缓了一口气,正襟危坐,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吓我一跳……”袁灵月一脸坏笑地瞧着慕青云:“谁叫你打探我的事情呢!
慕青云强装镇定,正声说道:“姑娘多虑了,本人不过见姑娘你一个人来到长安,孤苦伶仃,无人照应,所以想好心帮忙罢了。”
袁灵月“哦”了声,悠悠一叹:“其实我也不知道对方是谁,长什么样子。”
慕青云登时语塞,猜疑片刻,装作若无其事地探问道:“那要如何才能找到对方?”
袁灵月安之若素,微微一笑,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我自有法子,哥哥放心好了,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慕青云闻言,也懒得再多问了。
——你才是己在我的掌握之中,跟着你一切自然揭晓!
七日前,西域有人千里迢迢赶至长安,通过鸿胪寺上报紧急情报,突厥密使将于近日抵达长安,欲与神秘势力合谋大事,但密使和密会具体情况均不知晓。
作为大唐明月阁三卿之一、首接受命天子的慕青云,被安排负责调查此事。
由于事关天下安危,慕青云遂协调长安两大县令、南衙禁军以及不良人,联合展开调查,务必要尽快水落石出。
经反复查探,昨晚宵禁前,己发现十多个行踪诡秘之人,并全部暗中监视。
而就在今日上午,万年县令赵柯通知,其中一位住在昭国坊的红衣少女最为可疑,且即将有异动。
慕青云果断赶至附近,计划等那红衣少女出现后,一路跟随对方,查清密会地点及其同伙,一网打尽。
至于那红衣少女,正是眼前的袁灵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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