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姐该吃药了

春季多雨，阴晴不定，时冷时热，冷热交替最容易生病。

丫鬟午月小心伺候着自家小姐，宋黛昨夜高热，天亮才退下去这会儿才睡得安稳。

对于世人称颂梅、兰、菊、牡丹、芍药……乃至灼灼桃花等等颜色香味都出众的花木宋黛都不喜欢，唯独喜欢梨花。

梨花洁白无瑕，果子清甜可口，真真是好看好吃的好东西。

于是在梨花盛开季节，宋黛总会醉心于赏梨花。

从白日到夜晚，从晴朗到雨天，宋黛要趁着短暂的花期把梨花的样子刻进脑海里。

不但用眼睛赏，还用笔画用针绣。

午月觉得梨花年年开，又没什么好颜色，小姐为什么那么喜欢呢？

大概是娇养在深闺里的小姐都对这些新奇的东西好奇吧。

前夜里上半夜月下赏花，后半夜下起雨，宋黛被雨滴声惊醒爬起来秉烛赏夜雨梨花。

下着雨，又吹着风，宋黛当时不觉得凉。

于是昨天宋黛脑子晕晕的，饭都没吃两口，夜里就忽然发起烧来。

宋黛母亲卫氏自然是心疼女儿，顾不得夜间电闪雷鸣、风雨交加，连夜叫来郎中诊脉开方子熬药。

不外乎是邪风入体，开了一剂发散药。

卫氏觉得女儿肯定是半夜起床撞见了院里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然怎么会高烧说胡话呢。

高热期间宋黛神志不清频频谵语，声音模糊不清，先是癫狂笑，后来是伤心哭。

卫氏心疼得眼泪擦都擦不尽：等女儿好起来得请神婆到家里好好念叨念叨，去去不干净的东西。

昨儿白天太阳好好的，晚上就起了云。

连月亮都不见个影，狂风阵阵。

后半夜宋黛高热之时又雷雨交加，尽管宋椒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但卫氏不得不多想。

当都以为今天肯定下雨，太阳却穿过花窗照清清亮亮地进屋子里。

宋黛睁开眼，眼神充满不可思议，猛然坐起来惊慌地看着床边两个人。

坐在旁边是眼下淡淡乌青的卫氏，丰腴富贵的中年妇人一身青色绸缎衣裙，是记忆里母亲的模样。

阿娘身后站着朱妈，眼神同样担忧。

站在床头是丫鬟午月，稚嫩的脸上还带着熬夜的疲惫。

再一一细看室内陈设，螺钿架子床、紫檀木的桌椅、案上的瓷瓶、窗下尚未绣完的那幅流月照春庭图……花窗中，那棵老梨树花开得正白。

宋黛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在做梦，梦里回到日思夜想的九江府治江都郡家中。

阿爹宋椒从小小知县开始到江都郡太守，她都是在江都郡度过。

这里的一草一木是宋黛北上入宫后日夜思念的啊。

卫氏见女儿木木地不说话还西下张望觉得不对劲，双迷茫，带着哭腔：“我的儿啊……身上可有哪不舒服？”

宋黛呆呆地看着娘，又看看一脸焦灼疑惑的午月。

朱妈有些担心：莫非是昨夜高烧把小姐脑子烧坏了？

“阿梨，你可觉得身子哪里还不舒服？

娘马上去请罗郎中看看。”

卫氏伸手去摸她的额头，试试额间还烫不烫。

阿梨是宋黛的闺中小名。

熟悉的声音入耳，宋黛一把抓住卫氏的手盯着她，半晌才带着哭腔撒娇：“阿娘……”卫氏“唉”了一声，怜爱道：“昨儿夜里你高热不退，可吓坏娘了。

这会子烧退了就好，午月赶紧去把药端来给小姐喝。”

宋黛一头栽在卫氏怀里，呜呜地哭起来。

自己重生了！

宋黛感觉到久违的熟悉怀抱，泣不成声。

卫氏以为是宋黛怕自己责怪她半夜起来看梨花才这般装弱讨巧：“你别以为你这样卖乖我就不说你了，这么大个人了还这样任性，要是以后嫁到婆家可怎么好……”宋黛不依不饶：“阿娘，我一辈子不嫁人，守在您跟阿爹身边尽孝！”

前世未能在爹娘跟前尽孝，反而拖累他们惨死是宋黛无法释怀之事。

“不烧了怎么还说胡话？

哪个大姑娘不嫁人？”

卫氏嘴里着责怪的话，手却轻轻地抚摸着女儿又长又黑又顺的乌发。

她的女儿相貌与才情如此出众，定要嫁个好儿郎才行。

九江府的知府与自己丈夫同年，长子陆平澜却是极好的人才。

在整个九江府再也找不出第二这样的好男儿来，也只有这样的儿郎才配得上自己的女儿。

午月把药端进来：“夫人，小姐该吃药了。”

卫氏轻轻安抚宋黛：“我的儿别哭了，先把药喝了再说。”

宋黛好不容易收住眼泪，乖乖地把药喝了。

药总是苦涩难以下咽，看着卫氏殷切的目光宋黛自然于心不忍。

一碗药下肚，连呼出的气都是苦的。

卫氏又往她嘴里塞了一枚蜜饯压住舌根的苦涩。

“今天就好好在家休息一天，可不许往外跑。

昨夜说了好多胡话可把娘给吓着了。”

宋黛十分内疚，眼睛红红的楚楚可怜：“都是女儿不好让阿娘操心，以后不敢了。

阿娘赶紧去歇息吧，我没事了，这里有午月照料呢。”

卫氏用手帕掩住哈欠：“阿梨总是这么替人省心，倒让为娘觉得太过苛责于你。

也罢，你且在家休息一天，等大好了娘带你出门踏青去。”

官场上男人在明面上替自己前程费尽心机，女人也要在后面替男人谋划算计。

春天到了，正是踏春出行郊游的好时候。

每年这个时候官家夫人们都会组织踏春宴，一是蜗居一冬身体僵首，出门好好走走，动动西肢胳膊去去冬天寒气。

祛病消灾。

二是联络各家感情，虽说大家各怀心思，但明面上还是亲亲热热，一回生二回熟，再怎么也混得几分薄面。

七嘴八舌之间谁家好谁家坏也能探个一二。

三便是相看各家适龄姑娘，家里有儿郎的多看看多挑挑，亲自相看怎么也比媒婆吹得天花乱坠的强。

没有儿郎的也当个红娘牵个线。

若是成了自然功德一件，两家亲近几分。

不成情分也在，也能得个好。

宋黛今年及笄，婚事自然要提上日程。

卫氏看中知府公子陆平澜，但是知府毕竟高出他们家一截，也不知能不能相看得中宋黛。

宋黛是个人一见就夸赞的美人胚子，但美貌往往在官宦人家婚姻中占的比重不大。

他们更看重联姻能给家族带来的利益。

回院子的路上卫氏又在叨念这个事，宋黛病了颜色也淡了几分，这个时候带出去见人是不大好。

朱妈安慰卫氏：“我们家小姐才貌双全，知府夫人看了定会喜欢的。

陆大公子也会对小姐一见倾心的。”

卫氏一听脸上愁云淡了几分：“但愿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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