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章 暗箭

没几天就要大婚了，季舟作为安定侯府唯一的主子走不开，只能坐在院子里看白离织甲。

季舟从小骨架就偏细，重甲穿在她身上绕不了几块铁，失了这重甲的防护，血魔一巴掌拍过来可能就得断气，要是被咬上一口更是要去见阎王。

季老侯爷因材施教，既然走不了刚猛这条路，便反其道而行之，取一个轻巧。

可无论多轻巧的功夫都得是杀招。

季舟自打练功起，除了和师兄弟一样在手腿上绑着沙袋练基本功，还要绑着沙袋去雪山里捡石头。

这些石头是老侯爷提前做好标记的，有的扔在坑里有的吊在树上，在既定的时间内没捡回来，那当天的晚饭就不用吃了。

上山的时候拿着的是一个空麻袋，随着石头越捡越多，身上的袋子就越重，季舟每次下了山，累得仿佛肺都喘出裂缝，吸进来的凉气就像是进了一个漏网的袋子，首往五脏六腑里扎去。

这还没完，就算没吃晚饭，照例还是要去武场练剑，刺、劈、撩、扫一个都不能落下。

季舟睡下的时候，时常感觉不到自己手臂的存在。

等她好不容易能在规定的时间能回来吃上晚饭，第二天她身上绑着的沙袋就换成更重的了。

其实寻常宗门弟子不是这么练功的，只是老侯爷除了能在零星片刻的时候教教季舟心法功夫，也实在没时间带着她练其他的，只能想了这么一个笨法子凑合。

而后来季舟的轻功远在她祖父之上，只能说是机缘巧合，得益于她在山间摸爬滚打中融合了猛禽走兽的身姿，受教于天地自成一体。

为了让身形够轻快，季舟的甲是用薄薄的乌金甲片打的，细节连接处则是要用极细的乌金丝拼织。

这就要求织甲师有极高的手艺，这甲要织得结实不能有断处，才能保证这身甲穿在身上不影响动作又有防护作用。

织甲师的手需得又滑又细，才能捏得住这细丝，所以白离平日除了织甲别的什么都不干。

他长得白，又有大把时间在军营里乱晃，自然就成了北大营第一小白脸。

白离感觉被盯得后背发凉，实在是不自在，只能试探地问道， “侯爷，您昨晚是不是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您这么盯着我，我是真害怕。”

季舟：“……”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昨晚那位贺公子实在没给季舟留下什么好印象，今天她还要强打精神安排大婚事宜。

本来季舟所求不过是个长相平常，愿意正经过日子的夫君，没想到竟这么难。

这时候，老白捧了一堆衣料子走过来，说要给新男君裁衣裳，让季舟帮着掌眼挑一挑。

季舟抬眼皮瞧了瞧，伸手一指，“这些料子也太鲜亮了些，我看白叔您身上这种藏蓝色才比较合适。”

老白低头看了眼自己这身蓝的发黑的中老年衫子，气得首跺脚，“这，这怎么能适合新婚的年轻男君穿啊。”

季舟心里有苦难言，不知道怎么解释其实要进门的是一位‘老’君，于是‘啪’得把茶杯撂在桌子上就想走。

老白忙上前拉住她，妥协道：“衣料倒也罢了，新男君入府总要有人服侍，咱们府上的都是一些老掉渣的老仆了，实在得重新采买些新人啊。”

季舟脑中不由得闪过了一出卖身葬父的戏码。

她深吸了一口气，忍着不想发火：“既然他想要自己买人进来，咱们又替他操什么心，侯府不养闲人，免了吧。”

老白：“……”这说的都是什么？

好好的，怎么还生气了？

不知怎的，安定侯不喜贺家少爷的言论就传满了京城，这让京城各家的主妇都动了心思。

贺老太爷不声不响的从旁支找了个侄子当继嗣，陛下还封了他们家为北昌伯爵府，一下子从后继无人成了京城新贵。

这让各家明白过来，陛下信任器重安定侯，和安定侯府走得近肯定没坏处。

而且安定侯是个女人，以后无论哪个孩子都要从安定侯的肚子里爬出来，不论孩子父亲是谁这孩子都是嫡子，若是把自己府中的庶子嫁过去当侍夫，不但以后能节省一份分家的家产，说不定还能和安定侯府成了嫡亲。

这可是桩不亏本的买卖，于是安定侯的书房里就堆满了京城各家少年郎的庚帖。

贺晚行自从办完了昌子的事，自认为高枕无忧，这几天在家好吃好喝好睡，没事了就算算手里的账本，只等着到日子就拿上包袱走人。

等听说有人争破脑袋要给安定侯当侍夫后，心里那叫一个高兴———他不用掏自己的钱给季舟买侍夫了！

由于贺晚行没打算真心和安定侯成婚，心里着实有些过意不去，毕竟哪家高门大户都不想闹出个和离叫别人看笑话。

所以贺晚行本打算多掏点钱让柔娘帮忙找几个模样好，性情也好的郎君送给季舟。

现在既然有白白送上门的，那何乐而不为呢？

然而贺晚行不知道的是，这天夜里有人看到一顶小轿从安定侯府所在的小巷抬出来。

这轿子抬的晃晃荡荡，里面的人似是坐不稳，咚得一声歪身倒在了轿窗边，那轿帘随着轿身的上下起伏，露出了一角轿中人的脸。

这张脸透着青灰，眼睛瞪得老大，头发乱糟糟的，是个死得不能再透的死人。

看到这顶小轿里的死人，路过的行人吓得跌坐在地上。

这两人乃是前面夜宵摊子的掌柜和小徒弟，夜深了没客人就收了摊子往家走，谁成想遇到这么桩晦气事，因为入了夜，跑出两条街才找到一个巡街的衙差，等再寻过去，街上早就没了那轿子的影。

最后找到这顶小轿的地方，是在西边的乱葬岗。

虽然死人都不怎么好看，但是此人身材高挑，眉浓面窄，能看出是个清俊的年轻人。

他衣服凌乱，身上还有不少被凌虐的伤痕。

死者的家属拉住沈清哭个不停，粘糊糊的鼻涕眼泪蹭了他一袖子。

沈清出言轻声安慰，同时不动声色地把袖子拽了回来。

听描述，这家人只是个小门小户，安定侯府看中他家儿子又给了不少银钱，之后就把人给接走了。

问他们是谁给的银两，可看清对方的样貌，他们就开始顿足捶胸哭闹不止，还嚷嚷着都是因为不敢得罪高门这才害了自家儿子。

围观的百姓不少，听了这话后不少人都开始窃窃私语。

安定侯的八卦本就是上京城津津乐道的事，而且就像是那画本子一出接着一出──先是皇帝赐婚，接着就有传言说安定侯不喜新男君，现在说安定侯私下里偷偷纳了一个的侍夫，似乎也合情合理。

沈清见自己还没审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周围的人都要深信不疑了，忙下令把这家人都拉走带回衙门细审。

这时候，人群又是一阵骚动，他顺着人们的目光回头看，只见仵作为了方便验看，剪开了尸体的衣服，里面的明黄色带凤凰纹样的里衣便露了出来。

看到这明黄里衣，原本还有些犹疑的的沈清心下明了，这场戏必然是射向安定侯府的暗箭。

可这戏来得太急太快，他没办法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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