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澜敲了敲手指,似是陷入了深思,一个呼吸之间,颇为认真的回道:“许是时间久了,如今我倒是忘了。”
九歌眼眸一垂,灰白色的眸底一片苍凉,滞愣了一瞬,迈出了大殿。
她跟着赤炼穿过了几道回廊,被安排在了一处偏殿,赤炼派来了两名侍女,打点妥当,便先行离开。
在屋内不过待了片刻,一名侍女小心翼翼的端着一只琉璃瓶进来,她恭敬的送到九歌面前,只低垂着头,不敢抬头多看一眼。
她音如蚊蝇,谨小慎微的说道:“九姑娘,这是尊主让奴婢送来的圣血,还请姑娘饮用,日后每日一盏,以滋养姑娘的骨头。”
九歌看向琉璃瓶,金色的血液泛着盈盈的紫光,占满了半只瓶子,在那侍女的漆盘中微微晃动,似是蕴藏着巨大的能量。
九歌曾听闻过,这世上至纯至灵的血被称为圣血,圣血不但有医治百病的奇效,若是修武之人饮下,不但有助提高灵力的修习,运气好的话,可以突破境界。
圣血难寻,因这世上没有几人可以修至至纯至灵的血液,只是没想到这涂山澜不但有,而且舍得给她。
越了解涂山澜一分,便觉得此人越发神秘。
她摇了摇头,涂山澜也定然不会做亏本的买卖,如今给予她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契约之上,不若就坦然受之。
“多谢。”
说罢,九歌伸出指骨拿过那只琉璃瓶,拔开木塞子,仰头便将圣血一饮而尽。
冰凉的血液流过残破的喉咙,她的味觉和嗅觉早己丧失,这猩红的血液对于她而言,也只剩下一片冰凉。
那侍女偷偷的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九歌一眼,眸底带着几分惊惧,仿似是见到了恶鬼一般可怖。
她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一滴冷汗从额头上凝聚缓缓的流下,身子略微有些瑟瑟发抖。
九歌深知自己这副模样怕是比恶鬼都要难看几分,她随即摆了摆手,打发了侍女离开。
侍女如蒙大赦,行了个礼,兔子一般跑得无影无踪,瞬时消失不见。
九歌扯了扯脸皮,哑然失笑,谁人能想到,天启皇朝的宰相之女,龙栖大陆第一美人,有朝一日会沦落至此。
她轻叹了一口气,如今可不是感伤的时候,她向来不信命,纵使是沦落至此,也坚信终有一日会将她所受的所有苦难,全都还给他们,千倍万倍的还给他们!
九歌盘腿而坐,运气凝神,如今她这副骨头架子连灵根都没有,只剩下残破的脏器和三魂六魄,只能依着修炼运气的法子,将饮下的圣血更好的融入体内。
方才只觉得体内一片冰凉,现下运转真气,只觉得圣血包裹了全身的骨头,灼热之气不断的炙烤着每一寸筋骨。
体内血海翻滚,热浪一波高过一波,吞噬炙烤着每一根骨头,似是有千万只的蚂蚁携带着真火烧噬着骨头。
九歌的额头上冒出一阵阵热气,枯败残破的灰白皮肤也似是被水煮了一般,由内里泛出了红晕。
她强忍着剧烈的痛意,约莫过了小半日,体内的炙热感一寸一寸的退下,全身的骨头少了一分陈年积压的艰涩感,反倒是轻盈了不少。
九歌徐徐的睁开眼眸,心中不觉感叹,这圣血的功效果真是非同凡响,骨头经过这一番淬炼,虽不及之前的强健,却又离普通人更近了一步,终于有了一丝生的气息。
殿门‘吱呀’一声响动,一缕暗淡的光线斜斜透过门缝,斜斜的打在了冰冷的地板上,一颗圆滚滚的小脑袋睁大了眼睛,探头探脑从门缝朝里张望。
似是瞧着昏暗的殿里没有声响,一只锦缎白底的明蓝色鞋履往里一伸,小脚脚悄悄地迈了进来,探了一探,整个圆滚滚的身子都钻进了门缝。
“呀呀呀,被卡住了!”
只听得咣当一声,一团圆球蓦的滚在了地上,打了个旋儿。
他慌里慌张的从地上爬起,借着门扉处泼洒进来的光亮,九歌才瞧清闯进来的是一个粉嫩玉琢的小男孩,头上歪歪斜斜的扎着一个圆鼓鼓的小包子,瞧上去约莫也就西五岁的模样。
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拽了拽身上藏蓝色的丝绸袍子,煞有其事的摸了摸头上油光锃亮的包子发髻,似是在整理衣冠。
九歌嗓子动了动,诧异道:“你是谁?”
糯米一般的小人儿莫名惊喜的抬眸,晶亮澄澈的眸子首望向九歌,两条小短腿一动,犹如一颗肉弹般一头扎进了九歌的怀抱。
他伸长了鼻子,仔细的嗅着九歌身上的气息,瞬间眼泪一把,鼻子一把,哭花了一张白皙圆胖的包子脸,头却不住地首往九歌怀里扎。
他哭诉道:“娘亲,你终于回来了!
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呢!”
九歌越发的摸不着头脑,她身死之时也不过十五岁,何曾成亲,又何曾有这样大的一个儿子?
她僵硬的转了一下脖子,试探的问道:“那个……小包子……你确定找的是我?
莫不是认错人了吧?”
“我怎么会认错娘亲!
娘亲你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还是那么美。
我这里还有娘亲的画像,你看看。”
他一面说着一面将一只小胖手伸入怀里,悉悉索索摸了半晌,从怀中摸出了一幅画,珍宝一般的捧在手上。
‘哗啦’一声展开画卷,画上的景象徐徐的展开,豁然映入眼睑的是一位立在云端的红衣美人,黛若远山,眸若星河坠入,流光溢彩,灼灼闪耀。
如霞光一般的绯红朱唇微起,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似雪赛霜的雪肤上漾起一对浅浅的梨涡。
一双雪足下流云渺渺,纤细的腰身后流转万丈霞光,她犹如是一轮天上初升的红日,耀眼夺目,只一眼,便让人此生再难忘却。
九歌眸中惊艳不己,她虽曾是天启皇朝的第一美人,也不得不承认,和画上这位不染纤尘的天仙一般的美人相比,怕是十分之一都不及。
这红衣美人画的栩栩如生,莫名之中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倒像是随时都会从画里婀娜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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