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把这脏东西弄走

天刚蒙蒙亮，商队出了城。

前一秒还眼含热泪的谢寒烟，即刻收了情绪，毫无留恋地转身。

谢远临走前给她留了七钱银子，说省着花，挨到他回来没问题。

嗯，说得有理。

“老板，割二斤猪肉！”

集市人影交错，女子隔老远喊得豪迈，肉铺老板则抡着两条粗壮的胳膊霍霍忙活。

“您要瘦点还是肥点…”他微抬眼，惊奇地“欸”了声，“这不是谢家二丫头嘛。”

谁知一石激起千层浪，附近的大姑娘小媳妇，乃至上年纪的大娘们纷纷像打了鸡血。

“谢家的？

谢寒烟？”

“勾引昭王被扔下楼那个！”

“她居然没死？”

谢寒烟如芒在背，缓慢转身，上百道目光死死盯着她。

“误会，我只是长得像。”

时间静默两秒，一个鸡蛋迎面砸来，蛋液流了满脸。

她瞬间裂开，拔腿就跑。

“是这个贱人，化成灰我都认得！”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敢上街招摇过市！”

“姐妹们，好好教训她。”

一时间鸡飞狗跳，菜叶乱飞，整个集市乱作一团。

谢寒烟发髻散乱，躲在街角的破席子下，险些把肺喘烂。

天杀的！

昭王到底是个什么神仙肉，让她这么惹众怒？

好不容易平稳呼吸，头昏肚子又饿，有种即将升天的错觉。

前面那白白的，白白的……谢寒烟一阵惊喜。

她看见一个馒头掉在地上，警觉瞄了眼远处那帮女人。

猫腰探头，快速伸手，像只灵巧的小兽。

然后，屁股拱倒了席子。

“在那！”

人群发出惊呼，她心跳到嗓子眼。

跑！

*昭王府门前，今日要比往常热闹。

其实，除却当初殿下重伤回京，算得门庭若市外，后面来的人就越来越少。

约莫是确定昭王彻底废了，往日荣光不复，加之他素来狠绝，从不与人私交，礼节性探望后，便无人拜访。

如此，倒也清静了。

只是——为何不多清静些日子呢？

男人不耐地想。

侍从推他出朱门，他揉着山根，惺忪瞥过来人，“王景升，闹得哪出？”

他一身酒气，歪在轮椅里，身上只有件灰袍，松松垮垮跟人一样颓废。

王景升对此习以为常，甚至有些鄙夷。

“昭王殿下，您终于出……说事。”

男人垂着眸子，“兜圈子多没意思？”

王景升脸皮发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

这般田地了，居然还不正眼瞧他。

“殿下，老臣好歹是你准岳丈！”

“哦？”

昭王来了兴趣，手指轻敲轮椅的木柄。

一下又一下。

好一会：“是了，皇兄指的亲事，不说倒忘了，王景升你这敲锣打鼓的，是把女儿送来了？”

“本王现今身边正好缺个可意儿人，侍卫手太糙，干不了服侍人的活。”

王景升闻言，差点喷出口老血。

“殿下，老臣今日是来退婚的。”

男人手指蓦地停下，“退婚？”

*谢寒烟摔了个狗吃屎。

因为她在市场踩到鱼，一条活蹦乱跳的鱼。

往前哧溜了三丈，掀翻了两个摊位，最后撞到墙擦掉一层手皮才停下。

停得真够迫不得己的。

她疼了，鱼也死了……被掀的摊主气急败坏，本来一帮女的追她，现在又加了两大汉。

她只好往大路跑。

大路宽阔，目标更明显，她又往人堆钻。

好在跑的这条路虽然冷清，却偏偏在某个地方围着很多人。

杂耍？

谢寒烟来不及多想，躲了进去。

她身上脏，别人都嫌她，光闻味道就受不了，瞅了眼更觉得恶心。

她被东推西推，挤来挤去。

耳畔有个大叔在叽歪。

“您如今不比从前，心里该有点数。”

“小女福薄，原先再不愿，忍着多少嘲笑、白眼也没说什么。”

“可您管不住自己，与人纠缠不清，还重伤了人家姑娘。”

“如此凶残暴戾、风流成性，老臣可不敢把女儿嫁与你。”

大叔感情丰沛。

谢寒烟听得起劲，心道原来不是杂耍，是八卦。

就是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突然，腰上一阵钻心疼。

她低头，看见有只胳膊从后面扭她，指甲都陷进她肉里。

谢寒烟气死了，回扭那只胳膊。

胳膊猛的缩回，她发现是个只到她肩膀的小姑娘。

小姑娘满脸厌恶，嘴里不停骂着“贱人贱人”。

然后狠狠推了她一把。

她被首接推出去，连着带倒好几个人。

那个“老陈”顿了顿，继续说：“老臣己经请旨退婚，圣上同意了。”

“不日，圣旨就会传下来。”

谢寒烟听出不对劲，起身想离开。

然而，刚站起来，又被边上人绊个西仰八叉。

在平躺的特殊视角里，她看到一块匾额。

上书：昭王府。

金灿灿，闪亮亮——匾额下，有个坐轮椅的帅哥。

帅哥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

尼玛！

这不是男主是谁？

这不是容赫是谁？

怪不得听着耳熟呢，合着“纠缠不清，还被重伤的姑娘”就是她呗！

因为秩序乱了，几个侍卫模样的青年过来赶人。

人群往后退出一丈，谢寒烟整个露出来。

她身上脏，侍卫无处下手。

其实不用侍卫动手，她也连滚带爬想赶快离开。

可倒霉催，摔了几次虚弱无比，只好继续瘫在地上。

王景升慷慨陈词完，发现容赫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

他没挖苦够，容赫也不该是这种无所谓的态度。

他气恼了，命人将谢寒烟带过去。

谢寒烟只道倒霉，抓了把灰往脸上抹，然后就被拖走。

“哪来的疯女人，如此不知礼数，敢乱到王府跟前。”

王景升拿了马鞭，高高举起，脸上的肌肉因为用力显出一道横向的纹路。

谢寒烟吓怂了，连饶命都说不出来。

或许炮灰注定要死吧。

“王将军，你在越俎代庖？”

静静看着闹剧的男人，悄然开口。

“今日你知礼数，你没有乱到王府跟前？”

王景升被堵住，他……“退婚便退婚，闹剧该收场了，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那浆糊脑袋里在想什么。”

“昭王殿下…本王没心力扯皮，带着人滚，这不是你耍威风的地方。”

……王景升走了，百姓被遣散。

她还躺在地上，悄悄呼吸着。

呼~躲过一劫，吸~容赫可别认出她。

容赫又漫不经心敲他的扶柄，“把这脏东西弄走。”

谢寒烟：——应该没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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