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的亲生骨肉啊,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我哭喊着质问,到后来变成哀恸地呻吟。
苟活至今整整三年,我每一日都在为当初的选择赎罪。
苦痛也好,屈辱也罢,我没得选择。
可稚子无辜。
他甚至尚未出生,凭什么也要承受上一代人的苦果?
是我轻信朝廷,轻信阿爹。
是我没能力保护好阿娘。
说到底,那天我不该打开窗,救下重伤的耶律骁。
千错万错,全都在我。
极度的痛苦像无形的手,将五脏六腑狠狠撕扯。
我本就虚弱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猛地呕出一口血昏死过去。
“雨棠!”
耶律骁伸手想要拉住我,却扑了空,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紧张。
可我已然听不到了。
再度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下。
案上烛火摇曳,却没有一丝暖意。
我最后环顾四周,看着这座囚禁我整整三年的王帐。
拿起烛台,决然地点燃了床帐……5火舌如贪婪的恶鬼,瞬间吞噬一切。
王帐很快被点燃,帐外下人们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冲天火光中,我看到耶律骁的脸。
“崔雨棠你在干什么!
本王命你出来!”
他怒吼着,用强势掩饰惊慌。
可我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三年来的噩梦,总算可以终结了。
耶律骁声音越发颤抖:“雨棠不要闹了,快出来啊。”
我笑得凄然。
是啊,我曾经那么努力想要活下去,逼自己不去回想那些侮辱和冷眼。
可耶律骁何其残忍,一次又一次夺走了支撑我活下去的勇气。
“阿娘和孩子都走了,我要去黄泉路上找他们。”
火势逐渐失控,耶律骁的举动越来越疯狂。
他推开下人,不顾危险一次次冲进火场,又屡屡被烈火和浓烟逼退。
隔着火海,向来高傲冷漠的草原王彻底慌了。
他第一次尝到了绝望的滋味。
“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该那样对你。”
“雨棠,求你不要离开我!”
对上帐外那双惶恐的眼,三年来,我第一次朝他浅浅一笑:“耶律骁,永生永世,再也不见。”
……火光映红半边天。
就在所有人束手无策时,久旱的草原竟下起雨来。
耶律骁发疯般冲入火场,将昏迷的崔雨棠紧紧护在怀中,像抱着什么易碎的珍宝。
“雨棠,雨棠!”
耶律骁一声声呼唤自己的恋人,仰头望向漆黑的天际。
认定是上天怜悯,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
可自那天起,崔雨棠再也没有醒过来。
郎中说,崔雨棠吸入太多烟尘,伤及心神,恐怕时日无多。
“治不好雨棠是你学艺不精,还敢胡说八道!”
耶律骁暴怒,将人丢出帐外,鞭刑伺候。
又继续派人去请新的郎中。
可草原上的郎中被清了个遍,还是一样的说辞。
耶律骁变得越发暴躁,只有回到王帐中,看到崔雨棠的脸,才会有片刻的平静。
他将崔雨棠的手捧到腮边,幻想掌心的柔荑,还能再一次轻抚他的脸庞。
“雨棠,醒醒好不好?”
时至今日,他才发现,自己是如此害怕失去崔雨棠。
下人壮着胆子提醒:“巫医大人或许有办法。”
他晦暗的双眸骤然亮起。
像溺水之人看到浮木,耶律骁抱着崔雨棠,跨越半个草原,求到巫医面前。
缭绕的烟雾中,巫医念念有词:“她的灵魂受尽折磨,不愿归来,只有这副身体暂时留于人间。”
受尽折磨,不愿归来。
短短八个字,如烈火灼心。
6回想过去三年,与崔雨棠的一幕幕。
耶律骁心底涌起剧痛。
这才惊觉,自己只顾着发泄仇恨,却忘了崔雨棠只是一介弱女子,同样失去所有亲人,同样孤苦无依。
思及此处,他将怀中人抱得更紧。
“只要能救回她,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巫医神色冷漠,不带半分怜悯。
“如此一来,只有借命。”
“将你的命数与她共享,从此同生,共死,你可愿意?”
耶律骁几乎毫不犹豫:“我愿意!”
此后,耶律骁日夜守着崔雨棠,寸步不离。
怕她一睁眼看不到自己,会失望。
又怕看清楚是他后,崔雨棠的灵魂不肯归来。
谨小慎微,步步艰辛,原来煎熬是这般滋味。
可比起崔雨棠三年来的委屈,这又算得了什么?
如此反复折磨十日十夜,耶律骁一直握在掌心的手指,忽然动了。
他猛地惊醒。
心中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盼了整整十日,那些准备在她醒来时要说的话,早已在心中默念了一次又一次。
“雨棠,过去三年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肯面对父兄枉死的结局,才将所有仇恨都发泄在你身上。”
“上一辈的恩怨也好,草原与南楚的纠葛也罢,都已经付出过代价。
是我沉湎于过去,一直没有走出来,直到你身陷火海,我才明白,自己根本承受不起失去你的代价。”
他再也不顾所谓的王者尊严,单膝跪于床前。
字字真心,句句动容,说到后来声音都带上哽咽。
崔雨棠的眼睛缓缓睁开。
循着声音转过头来,纤长的睫羽如蝶翅轻翳。
“雨棠,求你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弥补曾经犯下的错,好不好?”
耶律骁深邃的眼眸中满是悔恨。
却见崔雨棠的目光渐渐失焦,茫然开口:“你是谁?”
7纵然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草原王,此刻陡然折下脊梁,一颗心如坠冰窟。
崔雨棠失忆了。
巫医说,是她过去太苦,灵魂不愿记起。
即便明白缘由,可崔雨棠每次看向他的眼神,还是让耶律骁难以承受。
没有爱,没有恨。
完全在看一个陌生人。
那些痛苦回忆,全都与他有关。
崔雨棠的灵魂虽被拉了回来,却还是执着地跟他划清界限。
恨对面,不相识。
一腔深情也枉然。
耶律骁捏紧拳头,肩头止不住颤抖。
慕容嫣的身子适时贴上来,双手环在腰间,温柔安慰:“崔小姐不记得也没关系,大王还有嫣儿啊。”
“嫣儿会永远留在大王身边,不离不弃。”
慕容氏是草原贵族。
慕容嫣自恃美貌,从来心气高。
当初被耶律骁看中,她对王妃之位志在必得。
偏偏现实打脸,因容貌相似成了崔雨棠的替身,叫她怎能不恨?
所以慕容嫣用尽手段,誓要逼走崔雨棠。
只要那个南楚女人离开,耶律骁的心,迟早是她的。
她此时进帐,便是看准了时机,妄想取而代之。
可手臂刚抱上来,就被耶律骁粗暴地推开。
“滚开!”
慕容嫣跌坐在地,索性将姿态放得更低,故作柔弱地爬回耶律骁脚边。
“一介卑贱床奴而已,大王莫要因她气坏身子。”
耶律骁只觉刺耳,转头质问:“你觉得她很卑贱,是吗?”
慕容嫣丝毫没意识到,话里积蓄的滔天怒意。
“南楚人向来诡计多端,还手脚不干净,大王知道的呀。”
“是吗?”
耶律骁声音彻底冷了下去。
“诬陷雨棠偷东西,调包宫宴衣裙,甚至在药里加红花。”
“慕容嫣,你自以为这些手段很高明吗?”
慕容嫣脸上闪过慌乱。
意识到自己失言,她眼泪再次适时滑落。
“嫣儿不懂大王在说什么,不过是不忍看大王伤心,才说了方才那些话。”
“其实嫣儿对大王的心,与大王对崔小姐的心,是一样的。”
耶律骁像听到什么笑话。
薄唇勾起冷漠的弧度。
“是么?
可我远不如你残忍,连刚刚四个月胎儿的尸身,都不放过!”
说完,他招来亲兵进帐。
“那两只獒犬现在何处?”
“已遵大王之令,带往最近的山洞中。”
至此,慕容嫣终于察觉出耶律骁眼中的杀意。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会被一一查出,瞬间花容失色,连连往后缩。
耶律骁俯下身来,挑起她的下巴仔细凝视。
慕容嫣此时笑得比哭还难看,惊恐求饶:“大王也舍不得嫣儿,对不对?”
“嫣儿只是太爱大王,这才走了歪路,求大王饶命,嫣儿再也不敢了!”
即便死到临头,慕容嫣还在妄想耶律骁会对她有一丝情意。
可回应她的,是耶律骁拔出短刀,在她脸上划下道道血痕。
“如此像雨棠的一张脸,可不能再留给你,否则雨棠该生气了。”
“你不是总喜欢大呼小叫,称雨棠是畜生吗?
今日便好好尝尝,与畜生关在一起的滋味。”
毁了容的慕容嫣被亲兵带往山洞,与当日吞下崔雨棠孩儿的两只獒犬,关在一处。
耶律骁下令不予喂食。
女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回荡在山间。
三日后,世间再无慕容嫣。
王帐中,耶律骁看着崔雨棠空洞的双眸,温柔地开口:“我替你和孩子报了仇,你可以原谅我了吗?”
8耶律骁执着地想要帮崔雨棠恢复记忆。
他试过很多方法,甚至不惜用刀刺伤自己。
只为让崔雨棠记起他们的初遇。
五年前,崔雨棠还是待字闺中的世家贵女。
从小被父母捧在掌心,即便已经及笄,求娶之人踏破门槛,崔府二老仍旧不舍得将她嫁出去。
那天,耶律骁因仇家追杀,慌忙间闯入崔府后院。
崔雨棠被他身上的血吓得不轻,却还是壮起胆子,将他悄悄安置在厢房。
“很疼吧?
放心,我不会暴露你的行踪。”
崔雨棠胆子很大,分明不知他底细,还敢大发善心收留。
却在看到他深可见骨的伤口时,吓得闭起眼睛。
那时的崔雨棠,还是一派少女天真模样。
会害怕,会惊慌。
不像后来,哪怕伤痕累累疼痛彻骨,哪怕委屈到彻夜难眠。
也硬逼自己,将苦楚全数咽下。
“雨棠,还记得你当初如何为我疗伤吗?”
耶律骁拙劣地模仿着曾经的自己。
拖着鲜血淋漓的手臂,满眼期待地望向崔雨棠。
四目相对,却只得到她冷漠地摇头。
耶律骁心上像落下一记重拳,神情难掩落寞,却仍旧不肯放弃。
次日,他决定带崔雨棠骑马。
只因他曾是崔府马奴。
从前伤好后,耶律骁暂时栖身崔府,为方便行事自请成为马奴。
崔雨棠平日里是安静乖巧的世家小姐,骨子里却向往自由。
于是耶律骁教她骑马,带她驰骋。
他本想带她去看原上的风,和山坡的云。
却在崔雨棠明媚的笑容里,看到了这世间最美的风景。
后知后觉,自己早已动了心。
说来讽刺,当初是耶律骁教崔雨棠纵马四方。
后来也是他亲手编制囚笼,将崔雨棠贬为床奴,永远禁锢在王帐。
给她翅膀,又亲手折断。
想到这里,耶律骁悔不当初。
“对不起,是我辜负你太多。”
“你那么好,我却将你弄丢了。”
回忆像绳索,没有能够带回他的心上人,却一圈圈缠绕在颈间,勒得他快要喘不过气。
耶律骁这才想起,自己曾在月下,与崔雨棠互许终身。
可在崔雨棠以和亲公主身份嫁入草原时,他却连一场像样的婚礼,都吝啬地不肯给。
耶律骁猛地抓住崔雨棠的手,执拗的眼中,跃起新的希冀。
“我还欠你一场婚礼。”
“三日后,我要娶你做王妃。”
崔雨棠眨巴着眼睛,似懂非懂。
草原上多年没有如此隆重的仪式。
耶律骁换上最繁复的长袍,请来所有臣民观礼,迎接新娘的红绸,从王帐一直铺到天边。
他只想给崔雨棠,一场最盛大的婚礼。
他学着南楚人的习俗,在王帐中燃起龙凤喜烛。
甚至凤冠霞帔,椒房喜帐,都悉数备齐。
烛光中,他接下崔雨棠的盖头,美得不可方物。
耶律骁心头涌起前所未有的幸福,声音都止不住颤抖:“雨棠,我们终于结为夫妇了。”
他牵起她的手,珍而重之地放在胸口,此生此世都不愿松开。
而崔雨棠接下来的话,让耶律骁的心跳都停了一拍。
9崔雨棠面上难掩疲惫,打着呵欠道:“配合你演了一天,应该够了吧?”
“我累了,要休息了。”
耶律骁一直期待的幸福彻底破碎,手中的合卺酒洒落一地…… 又是一年过去,崔雨棠的记忆没有丝毫恢复。
耶律骁却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中,被悔恨染白了头。
年轻的草原王独自被困在回忆里,执拗地想要找回曾经的爱人。
巫医叹了口气:“大王若执意如此,去到王妃的家乡,或许还有转机。”
“只是凡事皆有代价……”巫医欲言又止,耶律骁早已迫不及待离开。
南楚国都,昔日显赫一时的崔府,如今门庭凋敝,荒草丛生。
崔雨棠茫然地登上阶梯,试图触摸曾经的繁华。
但留在指间的,只有厚厚的灰。
穿过前厅,绕后回廊,她推开一扇熟悉的门。
闺房中陈设如旧,崔雨棠脑海中蓦地响起一道声音,引导她一步步上前。
窗棂推开,一道墨色身影恰好越过围墙,落在院中。
“小姐莫要惊慌,在下不是坏人。”
少年墨黑的眸子灿若星辰。
似曾相识的感觉。
崔雨棠只觉脑袋里一阵剧痛,似乎有道早已结痂的疤,又被人生生抠下……再抬眼,面前是耶律骁满是关切的脸。
“雨棠,想起来了吗?”
我凝视他的双眼,凄然一笑:“耶律骁,这样有意思吗?”
他眸中的惊喜立时化作慌乱。
我想起了所有的过往,那些刻骨铭心的爱,和不可原谅的恨。
可不是所有的错,都有机会重来。
我的身子每况愈下。
大夫说我时日无多那天,我看到耶律骁眼中,再也抑制不住的泪。
原来他也会哭。
可我毫不在乎。
他问我还有什么愿望,哪怕刀山火海,他一定会实现。
我平静地开口:“那日王帐大火,我便说过,希望永生永世,与你再也不见。”
耶律骁身形颤动,终究逼自己放了手。
最后的日子,我在崔府住下。
关起院门,从此不见耶律骁。
早春的暖阳洒在身上,光影恍惚中,爹娘正站在院子另一头,笑着朝我招手。
“雨棠,这些年你累了吧。”
“别怕,跟我们回家。”
一个光着脚丫的小女孩从爹娘身后蹦出,跌跌撞撞朝我跑来,奶声奶气地唤我:“娘亲,我要娘亲。”
是爹娘,和我的孩子。
他们终于来接我了。
搭在胸前的手脱力滑落,我唇角勾起笑意,缓缓闭上眼睛。
一墙之隔,耶律骁倚在海棠树下。
命数共享,同生共死,他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耶律骁最后望了一眼,那扇永远不会打开的院门,喃喃唤了声“雨棠”,再也没了气息。
一夜风雨吹打,海棠花瓣凋零成泥。
落在耶律骁身上,堆积如坟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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