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林大队的大队部离生产队老远，和沿江公社挨在一起，走过去得近半个小时，这会儿农忙，不管是队上的书记还是妇女主任都下地干活了，几间一字排开的草泥墙青瓦房里面只有革委会主任周自发和会计夏光明在里面留守。

夏苦儿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伸手在刷了红漆的木门上敲了敲，周自发没有动弹，叫了一声：“进来。”

夏苦儿一推门，离开火辣辣的太阳地，感觉自己一瞬间就活了过来。夏和平也跟在她后面进了屋，见着周自发招呼了一声：“表叔。”

夏苦儿也赶忙跟着招呼了一声。

周自发认不得夏苦儿，却认得夏和平，夏解放的小孙子嘛，学习成绩顶好，要不是现在考不成，说不定就是大学生了。指了指边上的高脚板凳：“坐。”说完又道：“现在队上都忙的很，抢收抢种的时候，你不在地里忙，跑大队部来干啥？”

夏和平没好意思坐，道了声谢站在那里回答他的话：“我爷让我跟着苦儿来的，她有事找表叔你说，但是年纪小，我爷害怕她自己干啥不妥当，叫我送她过来。”

周自发这才认真的去打量夏苦儿，瘦巴巴的，身上也不知道哪捡的烂衣裳，到处都是洞洞，袖子挽的老高，身上却跟袍子似的，一头头发乱糟糟的还粘着麦草，看着自己也不害怕，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满是探究。

“夏苦儿？夏长征的闺女？”

周自发不认识眼前这个小丫头，但是夏苦儿这个名字他是知道的，只不过听队上的人说这个夏苦儿是个傻子，他三年前受人所托也去看过一次，确实傻乎乎的，跟她说话她一点反应也没有，看人也是直勾勾的，感觉眼珠子都不会转似的。

夏苦儿点点头：“嗯嗯，我爹是夏长征。”

吐字清晰，不傻啊！

“周表叔，我来找你是为了我爹的抚恤金和我娘当时的那个事儿。出事的时候我刚刚生下来，具体啥情况也都是听家里大人说的，说我娘带着我爹的抚恤金跟人跑了，可我听见夏红军跟老太太说的，说我娘根本就不是跟人跑了，是他们找的人把我娘给拐了。当年上面给了多少钱我不知道，但是这钱我可以肯定我娘当时没有拿走，在老太太手里头收着，我亲眼看了的，一千多块钱呢，队上啥情况表叔你比我更清楚，一年到头挣的工分除了领口粮根本不升几毛钱，要不是我爹那个钱，那钱他们是哪里来的。”

“我知道我年纪小，说啥别人也不信，我想先忍着等大一点再说，可问题是忍不下去了，再忍就没命了。”说完，一把捋起袖子，一条胳膊青一块紫一块没有一处好地方，手腕那里被麦子上的灰给整的好像化脓了，肿起老高。

周自发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就看见她手臂上的伤，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你当真听夏红军和你奶这样说了？”

夏苦儿举手：“真的，有一句谎话，我不得好死。”

周自发哭笑不得：“小小年纪一天跟哪个学的这些话，没撒谎就是没撒谎，其他的不要乱说。”

“哦！”夏苦儿应了一声，低下头看着自己露出来的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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