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话是鹿肉鲜美无比，食指大补，希望你早点康复。”

听着赵高的解释，李斯目不转睛盯着鹿肉上的缺口。

缺口正是嬴政切的，一眼能看出嬴政吃过这块肉。

把吃过的肉赏赐给臣子，这是皇帝看重臣子的表现，对臣子来说，是莫大的荣耀。

突然，李斯背脊生出一股寒意。

送肉就行了，为什么连匕首一起送来？

不，这不是荣耀！

同样不是鹿肉，是嬴政递过来的台阶。

嬴政希望他早点康复，不是关心他，是提醒他别想装病，病好了就乖乖回去做事。

否则，匕首会插向哪呢？

皇帝给你台阶下，你不想下也得下！

李斯头又开始痛了，刚换的纱布印出鲜血。

“丞相，您流血了。”门客出声提醒。

“没事，”李斯摆摆手，望向赵高，“陛下应该还有惩罚吧。”

“不愧是丞相。”

赵高赞叹一声，继续道：“陛下让你放心养病，右丞相冯去疾暂时接手你的职权。”

连门客都听出里面的意思。

门客大惊失色，“丞相，您被陛下罢职了。”

考虑到李斯是丞相，也可以说是罢相。

赵高饶有兴致看着李斯，期待他会有什么反应。

出乎预料的，李斯此刻心境前所未有的平和。

“这就是陛下给的台阶啊，我必须下。”

“你不生气？”赵高疑惑了。

李斯毫不犹豫回答：“生气，恨不得生啖其肉。”

不用李斯解释，赵高也知道他说的是林然。

你这是要吃人肉的态度？

摆出仿佛事后的平静是什么情况！

赵高认为李斯在强装镇定，开口戳破他的心思：

“接下来的话我替你说吧。”

“商君主持变法，使秦国强大，惠文王上位后，为了安抚贵族，车裂商君。”

“武安君白起战功赫赫，范雎用‘其意怏怏不服，有余言’九个字，使昭襄王赐死白起。”

“张仪以连横之术破合纵之策，武王上位后，把张仪送给魏国。”

“你害怕步他们后尘！”

李斯面部肌肉抽动，沉默着不说话。

“其实你想多了。”

赵高语气突然一转压，“你会比他们更惨。”

“住口！”

主辱臣死，门客听不下去，铮的一声拔剑出鞘，指着赵高。

剑尖距离赵高只有一指之隔。

赵高不仅不慌，继续激怒李斯：

“不是我看不起你，你的功绩还比不上那三位。”

“你害怕扶苏公子上位，害怕林然会取你而代之！”

“送客！”李斯拍床怒喝。

“啊，痛煞我也。”

或许是动作太大，扯到伤口，李斯捂着头痛呼。

门客冷眼盯着赵高，用剑指着门外，“中车府令，请。”

“你会后悔的。”

赵高深深看了眼李斯，拂袖而去。

片刻后。

门客折返回来，汇报赵高已经离开。

李斯这才松开手。

门客恍然大悟：“原来丞相是装的。”

“我不装病怎么骗走赵高？”

李斯眉头微微一皱，“他以为他是谁，不知所谓。”

门客很不理解：“丞相好像不喜欢赵高。”

“不是不喜欢。”

“赵高野心很大，他故意激怒我，试图拉我下水。”

“上一次拿答案给我，同样不怀好意。”

李斯看得很透彻，剩下的一些话不能和门客细说。

否则传出去，会招来杀身之祸。

门客似懂非懂，似是想到什么，有些不甘心说道：

“陛下夺了您的官职，您难道一点事儿都不做吗？”

“别急，”李斯微微一笑，“陛下命人送来鹿肉，便是给我台阶下，接下来只需要等待。”

“等什么？”门客连忙追问。

李斯回答：“等林然。”

“等他干嘛？”门客又问。

“我想明白了，现在林然在暗，我在明，形势对我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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