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羿钧难掩内心的悲痛欲绝,身体上的疼痛比不过内心那堆积的郁结,他想自己无论如何一定得活下来吧!
虽然自己不会处理身上的伤口,他用身上的衣服努力的要止住伤口深处的血水,他试着想要站起来,但是实在没有办法,他的双腿早就疼得没有了知觉,他只能匍匐着前进,希望找到一个好心人,要一碗水也行啊!
他匍匐着一段路,看到一个破旧不堪的房屋,离他家门口只有一条巷子的距离,这个老奶奶他也认识,或许只有她会帮助一下自己了。
之前,老奶奶经常会卖一些自己种的菜、还有家里养的鸡鸭,以及鸡蛋鸭蛋之类的,其实是有一日,老奶奶看到沈家负责采买食材的奴仆,她想将自己所种的蔬菜卖出去,那沈家奴仆嫌量太少了,说什么沈府压根不会要这些破菜叶子,将她赶走了。
之后沈羿钧见过几次都会将老奶奶卖的东西买回家去,他知道老奶奶孤身一人,她的家人早都离她而去了,过得十分清苦。
老奶奶的命也是异常坎坷,老奶奶年轻的时候,她的丈夫和儿子被抓去当了壮丁,只有一个未嫁的小女儿陪在她身边,她这个小女儿从小脑子就不好,痴痴傻傻,呆呆笨笨的。后来连她的这个小女儿都先她一步而去。
沈羿钧还记得老奶奶的这个小女儿曾经救过他一回,那年冬天寒风朔冽,肆意的寒冷从脚底直传到手心,呼出去的一口气就像一场大雾,能够包围整个石月镇似的。
因为沈羿钧的父亲对他管教的严格,他也不是什么好动之人,所以很少出沈府,只是那日沈羿钧在读书时正读到“独钓寒江雪”觉得江面的冬日景象一定十分好看,正巧这几日凛冽寒风席卷而来,雪花铺天盖地,纷飞的茫茫白雪甚是好看,沈羿钧早早完成了功课就想要去江山看看有没有“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绝世美景。
他瞒着家人,孤身一人来到郊外的一个湖边,那面湖春日清澈无比,有人会泛舟湖上,他也跟随爹爹坐过一场。如今冬日再看,只见湖面结了厚厚的冰,周围也没有什么渔夫和赏雪的雅致文人,他想着就算如此也不能白来,那就自己去做这个在湖面赏雪的雅致之人,附庸风雅一下。
他在湖面上小心翼翼的走着,没走几步,沈羿钧忽然分心看到远处落白的山头,有些高兴,一个没注意脚下,一脚便踩入了一个窟窿,摔了狠狠地一跤,右脚直接崴了进去,“嘶~”一声痛呼,他缓缓坐起身,但是由于冰面过于湿滑,无处借力,况手边又无锋利物件用以凿开冰洞。
他的脚陷入了冰面的坑里,无法挣脱,刺骨的凉意袭满全身,他冻得浑身都有些僵直,只能颤颤巍巍着换了个望向他来的时候走的那条路,找了个略微舒服的姿势坐下,等待有人能发现他。
“这和书中完全不一样啊!什么“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没有人煮酒赏雪,就连这湖面都被冰冻住了,又哪里来的“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快来个人帮帮我吧!他只能大力呼喊,可是这么冷的天,真有人像他一样傻到湖边来玩耍?
清澈浩瀚的山河,有着皑皑白雪如柳絮般飘飘然飞扬,轻盈的落在晶莹的冰层之上。确实是千山鸟飞绝,鸟兽都懂得瑟缩回自己的巢穴,就他沈羿钧像个笨蛋一样,被困在湖面上赏雪。
当雪花落在他的身上时,开始融化的越来越慢,因为他身上的温度也在逐渐下降,他只能望眼欲穿的望着路口,希望有人能来帮帮自己。
忽然他看见一个姑娘从那边跑出来,他呼喊着,希望那姑娘能来救救自己。那姑娘跑的有些仓皇狼狈,听到他的声音后,还是停下来看了片刻,她仔细打量着沈羿钧,沈羿钧也看着她。
“姑娘,我的脚不小心陷入了这冰面上,我没有办法脱身,你能帮我一把吗?”
沈羿钧看那姑娘看着自己不说话,有些犹豫,怯生生的样子。那姑娘手里拿着几个碎石头,颇有些防备的状态。也不知道那姑娘是没有听懂还是没有听清,他就继续加大了音量“姑娘,你可以帮我个忙吗?”
那姑娘衣衫褴褛,赤着双脚,她那双光脚板踩进了刚刚在地面堆积起来的一层薄雪中,身后留下一串浅浅的小脚印。
那姑娘走近他才发现她污头垢面的,或许刚刚她的仓皇是因为被人欺负了?这位有些脏兮兮的小姑娘看了看他的脚被陷入的地方,因为是脚尖先踩入洞口,随后摔进去的,卡的甚是巧妙,湖面的冰颇有些厚度,硬拔肯定是拔不出来的。
“姑娘能不能帮我找一个可以撬开这个冰面的石头或者木棍?”
那小姑娘一定是听懂了,立即跑到岸边路口,找了个有尖头的大石头,显然石头有些大,她搬的有些吃力,满脸涨的通红。
沈羿钧和小姑娘一起把这个洞凿开了些,加上这小姑娘中途还想用自己的手把冰暖化,沈羿钧赶忙制止,最终沈羿钧的脚终于得救了,他实在太感激这个小姑娘了!
“多谢姑娘,敢问姑娘芳名,我日后可以报答姑娘今日之恩。”
那姑娘仍然不发一言,满脸通红对他浅浅一笑,这笑里看不出欢喜的情绪,脏兮兮的脸上明显能看出她的眼睛是闪闪发亮的!
姑娘身上衣着并不太厚,冻得有些瑟瑟发抖,沈羿钧就将自己的斗篷给你那姑娘,姑娘没有推辞,就那样看着沈羿钧帮她披上斗篷,沈羿钧看她脚冻得通红,自己的鞋袜又湿了没有办法帮忙,便想着将她带回家,让父亲帮忙回报这姑娘。
“姑娘,我想要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我父亲是这石月县的县令沈况,你可以随我去我家里吗?”
小姑娘和他一起走到了岸边,她刚刚放在一边的小碎石头又被她拿在手里,她突然转身,将手里三四颗石头,一颗一颗的丢进了那个被砸得更大的冰洞里。
扔完之后她忽然跑开了,沈羿钧一瘸一拐的跟了上去,发现她跑的方向也是自己回家的方向,那小姑娘光着双脚却跑得蛮快的。
奈何他的脚在冰水里冻的太久,还一直陷在里面,腿部麻了,压根追不上那小姑娘。
当沈羿钧步履蹒跚的往家那边走,距离沈府还有一条巷道的时候,他又看见了那个帮他的小姑娘,那小姑娘披着他的斗篷正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难道她没有家吗?”沈羿钧心想,“将她带回家去吧,有恩必须报!”
他走近那姑娘,“小姑娘,你没有家吗?我家就在前方,我请你吃好吃的,好吗?”
那小姑娘依旧不说话,用手指指了旁边一户人家。
“你家住那里吗?”小姑娘点了点头,沈羿钧走到那户人家门前敲了敲门,并没有人应答。
又走回去问“你家就你一个人吗?”小姑娘摇了摇头。
沈羿钧心想她不会是个小哑巴吧?不会说话?那她家里还有人,但是没有人应门,或许是外出了,可这么冷的大雪天让一个女孩子在外游荡,还不穿鞋,这心也太大了。
“那我陪你等家人回来吧!”沈羿钧缓缓移动到小姑娘身边,也瑟缩在角落里。
等了好久,来往并没有多少行人,雪愈下愈大,他们冻得都快睡在寒风中的时候,有一慌慌张张跑过来的妇人,见到沈羿钧旁的小姑娘,立刻冲过来抱住她,“小柳儿,小柳儿,娘终于找到你了。”
这位小柳儿的娘开始责备,“小柳儿,你又乱跑,不知道娘有多担心吗?”
她先担忧的看向小柳,当看到小柳儿全身无恙之时,将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披着的斗篷,和旁边站着的像是个富贵家的公子哥,“这位小公子?是你将小柳儿送回来的吗?谢谢,谢谢,谢谢啊!这外面这么冷,我们家就在那里,我烧火给小少爷烤烤,取取暖吧!”
说着就将小柳儿和沈羿钧拉回了家,给她们裹上厚厚的被子,着急忙慌的生火。
待火生着,沈羿钧见能说上话“不是的大娘,是小柳儿帮了我,她从湖面上救了我。”
“小柳儿还会救人啦!”大娘憨厚一笑。“小少爷不知道,我家小柳儿自幼便不会说话,脑子有些不开窍,这不今早她疯跑出门去,我找了她一天。”
“大娘是独自一人抚养小柳儿吗?”沈羿钧看这家里虽然有些破旧,收拾的却很整洁干净,只是床褥枕头就两个,屋里不像有更多人住的样子。
“是啊,几年前战乱时,我家那个和我儿子都被征兵的给拉走了,从此以后我们就断了联系,不知他们是死是活。”
“大娘别担心,没有消息就说不定是还活着。”
“希望是吧,哦对了,刚刚着急,还没有问小少爷家住哪里,需要怎么送你回家呀?估计你家人也很担心吧!”
“大娘,我家就在前面的沈府,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那等小少爷烤暖和了,我送小少爷回家吧!”
“谢谢大娘啦!”沈羿钧想感谢她们,所以也就没有推辞大娘。
大娘将沈羿钧送回府时,沈况看到他狼狈的样子,先是一顿责骂,又赶紧叫大夫来看,知晓了前因后果,沈况对于大娘也是感激非常,又知晓她的家境时,当即赠送许多吃穿用度的东西,派人去修缮大娘的房屋,还帮助给小柳儿看病,也算是雪中送炭。
沈羿钧好了之后在课余时间,都会去找小柳儿,他发现小柳儿经常被街边一群小屁孩混混欺负,拿碎石子扔小柳儿,小柳儿也不甘示弱,会扔回去。
沈羿钧为了小柳儿不受欺负,带着一帮家丁去吓唬他们,帮小柳儿赶走那些混混。
可惜天不遂人意,一年后的某天,小柳儿的母亲前往县衙里报了案,说小柳儿横死在了街头,衙役带着仵作去查看了小柳儿的尸体,被一群混混一棍子击中脑后。
沈羿钧也偷偷跟着父亲去了,他远远地只见一个痛苦不堪,没有一丝血色,只有血液的面部,以及宛若破布的躯体躺在草席之上,手中还握着几颗石子。他被吓到了,一连癔症了数十天左右。沈况请了大夫还请了道士,才将他叫醒了过来。
然而,小柳儿的母亲却是实实在在的疯了。
这件事情一发生,沈县长便带着一众人等去调查这个案件,最终的结果查到了黑蟒帮,那黑蟒帮在石月县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沈县长一直在各处增派衙役镇压,然而效果甚微,一直没有想到法子的他,最终决定上报朝廷,希望朝廷派兵来剿灭黑蟒帮。
沈县令一连寄出去三四封上报文书最后都遭遇劫匪中途损毁,沈羿钧听说后,问了句“爹,会不会县衙里有黑蟒帮的人?”
沈况幡然醒悟,一定有人通风报信,沈况想了想自己告诉了哪些人,哪些人又很可能会是黑蟒帮的?
衙门里的人应该都知道,因为知晓此事的人颇多,沈况也找不出是谁,为了尽快解决黑蟒帮,他将关于剿灭黑蟒帮的文书藏在向京里上报税务的文书里,且这件事谁也没有告诉,并另外向京中为官好友寄一纸书信,说明此事。
好友帮助沈况将剿灭黑蟒帮上报,只需要兵部一点头,一派兵的事,那黑蟒帮也就只敢在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百姓面前蛮横,当精兵良将来了,他们的抵抗也只能是他们自己伤亡惨重!
当街将一众被抓的贼人斩杀于街头,这一件事轰动了整个石月县,百姓一片叫好,沈县长愈发得人心!
因为黑蟒帮被剿灭了,残留的些许余党和逃跑的几人,沈况觉得他们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就没有赶尽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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