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师父——”

“班主——”

楚鹤咽气了，守在他身边的几个人哭喊声此起彼伏，门外的管事的老李听见了，含着泪吩咐下人给屋子挂上白。

少班主楚福成了新的班主，双腿早已跪麻，踉踉跄跄地起身，有条不紊地安排老班主的丧事。

一时间，楚家班楚鹤去世的消息传遍了临城。

楚鹤为人忠厚朴实，平日里最是乐善好施，周围的百姓都受过他的帮助，得知他去世的消息，悲痛交加，都来参加他的葬礼。

徒子徒孙们全都将他当做亲生父母般，此刻披麻戴孝，刺眼的白色布满了整个园子。

出殡的队伍浩浩荡荡出了城，安葬完就尽快回城，不成想，到了园子，发现门口围了一群人。

这年头最怕的就是，这群，端着炮拿着枪的大兵。

楚福壮着胆子，上前小心翼翼询问：“几位军爷，有何贵干？”

“我们师座说，要请裴小姐唱个曲听听。”

这是来找裴之然的。

楚福向她使了个眼色，用嘴型比着，“快跑”。

这二货！

裴之然倒也不退缩，反而向前走了几步，迎上这几个人的目光，面上不改颜色，也不见恐惧。

好，是个有胆量的！

“我就是裴之然。”

“哦，裴小姐！”卢副官眼前一亮，真真是个美人，大美人。

浓颜的长相使她不施粉黛就有不同于常人的艳丽。

“我不管你们师座是谁，这几日我师父才过世，我们戏班子有规定，要为他停戏三月。”裴之然说，“所以，各位，请回吧？”

三个月？卢副官有些头大，“这……时间恐怕有点长，我这……也不好交代……”

“哼，”楚福见自家小师妹不卑不亢，莫名有点底气，“我们之然在上海可是大红人，等三个月，怎么了？”

“不行，时间太长了。”他好不容易找机会在冯启爇面前露脸，等着这个裴之然肯给师座唱戏时，师座早就对她没了兴趣。“三天，最多三天。”

“这年头，当兵的也太强人所难了！”

“谁说不是呢！”

“他们就知道欺压咱老百姓！”

“真苦了咱们这没权没势的，怎么着，也要在人家地盘上讨生活不是？”

……

一旁看热闹的群众纷纷议论出声。

有的人刻意压着嗓子，但有些人嘴上虽说着害怕，却也不知道收敛，不少声音都传入了卢副官耳中，弄得他脸色极黑。

副手凑在他耳边，“就说给她们几天时间考虑，再提点诱惑的条件，软硬兼施，不信他们能受得住。”

“咳咳——”卢副官清了清嗓，“我给你们一个礼拜时间考虑一下，裴小姐若是同意了，日后必有大赏。但是，要是不答应，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别等着软的不要，非得来硬的。”放下狠话，带着人就走了。

“怎么办啊——”小晚很担忧裴之然，这人生地不是，她不能失去她唯一的靠山。

“能拖几天是几天，”裴之然思考了下，一个礼拜？师父的头七反正是过了。

戏是一定要停的，停多长时间，由他们自己决定，三个月不唱戏不现实。

今时不同往日，曾经，京剧红极一时，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都可以。

现在？不景气的很！

除了名角儿的戏，场子空一半都是日常。

可是，安排角儿的戏太多，就不新鲜了，上座率还是会下降。

唉——这可怎么办……

“过了这七天，再推辞吧。”楚福拍了拍裴之然的肩。

裴之然抬起头，和楚福眼睛对上，眸中、唇角讽刺意味极其浓郁。

“他们所说的师座，你可知道是谁？”裴之然问。

临城其实只有一个师座，只是，楚福以为，这是裴之然上海的歌迷……

难道不是？

“不会……不会是……”

“对！”朱唇一张一合，楚福听见了他最不愿意听见的人名。

“冯启爇。”

楚福倒吸一口凉气，哪怕是蒋家人都可以商量商量，唯独……这冯启爇，商量不得…最是那蛮横不讲理之人。

尤其是他的手段！

楚福每次走路经过军政府地牢都由不得心颤，那哀嚎声、哭喊声接连不断，进去的人，就不会再有活着出来的可能，就算有侥幸活下来，不是体无完肤不省人事，就是精神崩溃癫疯痴呆……

曾在那大街上看到过……一些不明物体。

他还以为是什么呢……

直到有人惊呼，他才知道，那白色红色的混合物是人！

这个人甚至不能用血肉模糊来形容，因为，他的肉已经与烂泥混合，他的血已经和污水搅拌。

这是对背叛者的惩罚……放在大街上，让军卡来回来碾压……

这不是人能做出来的事！

冯启爇他根本不是人！

见识过冯启爇的心狠手辣，楚福是完全不敢得罪他的，听到此名就恨不能退避三舍。

现在……唉……可怎么办啊！

“师兄，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不算什么的。”

果然在上海待着，这见过大世面的就是不一样。

“行吧行吧，实在不行，咱们就带着这一大班子人远走他乡。”

裴之然不忍心再打击他。

冯启爇睚眦必报又不择手段，与其想尽一切办法不如什么都不做，顺从天意。

或许……他会是一把很好的刀，毕竟他那么锋利……

当年暗中告密害死父母的人至今都没有找到，如果……冯启爇可以做到呢？

那她牺牲点也不算什么。

从很多年前，她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报仇！

这么多年了，上海这根本就查不出来什么，还白废了她这么长时间，果然，还是北方更方便些……

说给一个礼拜时间，他们很言而有信地在这一礼拜没再来打扰过。

可是，到了第八天，安宁的日子还是被打破了……

“咚咚咚——”

园子大门被敲响，按照这力度，不用想，就能猜到指定是那群野蛮的兵蛋子！

园内慌成了一片，只有裴之然对着梳妆镜平静而又坦然地梳着头发……

小说《知恨》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