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地。

一片乌云遮住月亮，肉眼不可见的黑气，将院子里里外外包裹得严严实实。

眼前漆黑一片。

能见度为零。

沈星辰又被吓了一跳，忙摸出手机，准备打开手电筒照明。按了半晌儿开关键，手机竟毫无反应。他心跳密如鼓点，吓得将手机塞回兜里，双手紧紧捏住护身符。

下一瞬。

唐清念朝半空中扔出一张照明符，头顶的天空立刻亮白如昼，但依旧与外界隔绝。在外面的人看来，这里仍旧只是一处普普通通的小洋楼。

视线恢复。

沈星辰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唐清念，长长呼出一口浊气。下意识抬头望天，白色的亮光均匀柔和。看不到光源，总之到处都亮堂堂的。光给了他极强的安全感，大抵是心理作用吧，他只觉得竖起的汗毛放松了下来，甚至后背都不那么凉了。周身暖烘烘的，那种阴森可怖的感觉如潮水般褪却。

眼前一闪而过的，是唐清念白皙修长的两根手指。

沈星辰只觉得有什么凉丝丝的气流从眼前滑过，随即便听到唐清念镇定好听的声音：“我给你开了天眼，三小时内，能看到一切鬼魅邪祟。你不用太害怕，这里没你想的那么危险，跟紧我。”

知道自己能看到鬼魂，就不会总觉得到处都是鬼。沈星辰感激地看着她，点头如捣蒜：“好的好的。”

同为玄门中人，柯凡就不用唐清念特意给开天眼了。

院子里只有一处屹立的二层小洋楼。

外墙体是红色的砖。

典型的欧式建筑风格。

一楼的大门敞开着，里面漆黑如同黑洞，翻滚着肉眼可见的黑色怨气，像是能吞噬这世间万物。原本沈星辰是看不见怨气的，唐清念给他开了天眼，他便能看到了。那黑色怨气极为浓郁，宛若热浪般不停翻滚着，叫嚣着。以气体的状态衍生出各种古怪诡异的形状，无不狰狞诡谲。

唐清念抬手朝里面扔了张炽火符。

金色火龙张开血盆大口，在屋内横冲直撞，将黑色怨气吸入腹中。

“啊！”

似是被火龙灼伤，一道尖锐刺耳，凄厉阴森的鬼叫声从屋内传来。那声音仓皇短促，但能明显听出来是个女鬼。

约莫五六分钟后。

屋内变得亮白如昼。

三人一狗抬脚走了进去。

小洋楼虽说是欧式建筑，里面却是新中式装潢，红木家具随处可见。

买下这处洋楼后，沈星辰白日里来过。

他清楚地记得，这屋子原本还算整洁干净。前房主移民搬走不久，几乎没有空置期，就连灰尘都没落多少。今夜又是另一番光景，乱糟糟的，像是刚刚被强盗恶霸洗劫过。红木沙发颠三倒四地横在地上，一应家具全都不在原本的位置。窗帘和墙面上布满了毫无规则的手印和血迹，地板上到处都是湿漉漉的脚印。

饶是沈星辰早有心理准备，还是难免被眼前的画面吓得毛骨悚然。

到底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正常人谁能不怕？

然而。

除却那声凄厉短促的鬼声惨叫，以及一屋子可怕的狼藉之外，四下搜寻，根本没见到半分鬼影。

沈星辰颤颤巍巍地朝着唐清念挪了几步，小心看着脚下，生怕碰到早已解开狗绳的黑豆，声音止不住发抖：“大，大师，那个女鬼是不是跑了？”

唐清念看了他一眼：“没有，只是敛息藏起来了。”

“啊？”沈星辰吞了吞唾沫：“那……那现在怎么办？”

话音落下。

唐清念和柯凡齐齐看向他。

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

沈星辰同时被两位天师直勾勾地盯上，那种浑身上下汗毛竖起的感觉席卷重来，用力眨了几下眼睛：“两位大师，你们都看着我干嘛？”

下一瞬。

唐清念伸手拽住他的手腕，拿走他手心里捏着的护身符。

沈星辰瞳孔瞠圆，脸都吓白了：“大，大大，大师……”

“别怕。”唐清念收了他的护身符，笑着安抚。

沈星辰只觉得她笑得极其诡异，吓得脸色更加惨白。

她笑成这样。

他很难不怕。

“会有点疼，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唐清念口吻称得上温柔。

她是真的已经在努力温柔了。

试图安抚沈星辰。

沈星辰却愈发觉得她笑得渗人，背脊绷直，小腿直发抖。

咱就是说，这夜黑风高，阴森洋楼，抓鬼天师突然笑着对他说这种话，换谁谁心里不打鼓？

沈星辰心脏怦怦狂跳，脑子里一团浆糊。

唐清念手上动作又快又准，没给他半点反应的机会。以指为刀，轻易划破了他的食指指尖。十指连心，鲜血溢出，痛感让他头脑清醒了些，不解地盯着唐清念。

只见唐清念一手捏着他被划破的食指，另一手眼花缭乱地翻转着，不知如何拿出了那只一拳大小的金色葫芦。葫芦盖打开，唐清念口中默念法诀。下午在沈老爷子卧室里，从老爷子肚子里取出的那缕黑血从葫芦里飘出来。眨眼间便准确地飘到了沈星辰溢血的手指上，腥臭的黑血与他鲜红的血液融合在一处。

沈星辰浑身一个激灵。

好似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顺着指尖那道小小的伤口钻进了他身体里。

他还来不及惊呼，肚子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大了起来。他疼得下意识用双手托着肚子，浑身上下都冒出热汗。脸色青白，从胸腔中发出难耐的闷哼声。

肚子越来越痛。

他不得不席地而坐，后腰往后靠，抵在了一处红木沙发腿上，以一种半躺的姿势坐在地上。

也就两三分钟的功夫。

“啊啊啊！啊啊啊啊！放开我！放开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锐刺耳，阴森渗人的婴儿惨叫声从他肚子里发出来，一如下午在沈家老爷子卧室中的情形。

说时迟，那时快。

一道白色的鬼影，从角落里猛地朝着沈星辰扑来。

那张脸惨白至极，舌头垂下三尺长。鼻青脸肿，七窍流血。黑色的头发根根竖起，像是炸了毛的拖把。头顶大抵是被炽火灼烧过，冒着黑烟，有好大一片肌肤甚至于头皮都被烧掉了。

鬼脸逼近。

沈星辰顾不得肚子疼，吓得瞪大双目，发出惊恐的尖叫。

那女鬼十指惨白修长，黑色的指甲冒出十来厘米长，尖锐锋利，明显是朝着沈星辰肚子去的。婴儿的惨叫声让她失去理智，周身鬼气大涨，作势便要徒手撕开沈星辰的肚皮，救出她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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