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弛不再理会她，独自走到桌边坐下来，闭上了眼睛。似乎是不愿意再看她。

此时的李鸾却顾不上沈弛了。她不想好不容易逃过一劫，却落得个残疾。

整个左手臂痛到几乎麻木，也不知道到底伤成了什么样子。

当下，李鸾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心理准备，一口气抬起自己受伤的左臂，把那件有些重量的外裳脱了下来。

伤口在这个过程中被拉扯，她只能急促地呼吸，缓解瞬间加剧的疼痛。

不疼，不疼，没事的，没事的，只要还活着都不算什么大事。

鲜血从伤口处冒出来，染红了内里的那件薄纱罩衫。

沈弛以为她会哭会闹，会叫着要良嬷嬷和下面的人来，没想到李鸾只是安静。

房间里都是她急促的呼吸声。

他微微睁开眼，眼见她额头上沁出大颗大颗的汗珠，微微咬着下唇似乎是在极力忍耐。

偶尔失控的几声哼声也被压抑住，像是在和自己对抗。

看着她的样子，沈弛居然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初上战场而负伤的自己。

也是这样不服输的咬着牙脱去盔甲，独自处理伤口。

好像哭出来，就是认输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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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鸾已经看见了被划开的薄纱缝隙中，有些骇人的伤口。

她本想再努力一下，脱去这件薄纱再上药，但已经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她在失血，在眩晕。

方才她躲开的时候，只能是身体往后躲闪，护住胸口要害位置的同时，下意识伸手。

那人的匕首自左肩下一寸处，沿着胳膊上长长划下来。

加上前面二十八年，她没受过这样的伤。

李鸾咬开了小瓷瓶的木塞，也不犹豫，直接把里面的药粉往伤口上撒，因为疼，她全身都在发抖。

她处理伤口的本事实在是不怎么样，倒是浪费他的药了。

沈弛终究忍不住，几步走过去，蹲在了李鸾面前。

他拉过她受伤的胳膊，扫她一眼，没等她反应过来，直接沿着那件薄纱衫被割开的位置，将衣服撕开了去。

洁白的肌肤露出来，在烛光下散发莹莹的光。

他身上的气势太强，李鸾僵住，不敢有什么动作，连呼吸也被控制。

她咬着唇不敢出声，低着头看着自己的伤口，控制不住地发抖。

伤口不算深，但眼下看着还是血淋淋的，有些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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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弛也微微愣住。

她的胳膊宛如新藕，有一种凝脂一般的洁白光泽感。

也正是这样的白，让伤口看起来几乎刺眼。

成片的血迹粘在上面，如同霸道的花叶，泛出猩红，像是从她身上开出来的巨大花朵。

即使立场对立，沈弛也不得不承认，李鸾是绝顶的美人。

在这样狼狈的境遇里，她依旧楚楚可怜得让人忍不住注视。

若非沈弛心志坚定异于常人，下一秒就要心软。

盛世里娇媚的美人，本不该遭遇这些。

他拿过李鸾手上的药瓶，轻轻抖动，药粉准确的落在李鸾的伤口上。

原本还在往外冒的血液凝固住，疼痛也微微减轻。

比她自己来的效率简直不止高出一个倍。

这时候，有人轻轻敲了敲房间的门。

“王爷。”

“等着。”

“是！”

沈弛眼都没抬，手很稳，等到药粉覆盖李鸾的整个伤口，才停下来。

李鸾以为他要离开，却见他掀开纱帘，往里面走。

没过一会，又重新走出来，拿着一块帕子和一卷白布。

他蹲下来，用拧过的湿帕子擦掉了她手上的血迹。

动作不算轻，却是能看出来的认真。

似乎没有这么轻手轻脚的处理过别人的伤口，动作不怎么熟练。

李鸾能感觉他这时候虽然皱着眉，表情却有几分柔和。

“我自己可以。”

她小声试探着开口。

沈弛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等到伤口周围的血迹都被他擦干净，李鸾才见他用那卷白布擦去那些伤口上吸附了血液的药粉，随后，重新上了一次药，才帮她包扎。

这是李鸾没想到的。

做完这一切，沈弛淡淡开口：“挺能忍。”

李鸾挤出一个笑容，“谢谢。”

她的这句“谢谢”，让沈弛收拾药瓶的手顿了一下，随后盖好盖子，把药瓶递给她。

“伤口不深，没伤到筋骨，每天换药三次，三天。”

李鸾接过药瓶，小小的瓷瓶带着他手上的温度。

“好。”

“今夜的事情不能说，应付好你的人。”

沈弛将她那件脱了一半的外裳拉起来，避开眼睛，盖住她裸露的左肩。

却听见眼前这刚受了伤的小公主说：“好，你放心。”

声音里带着感谢和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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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弛的眼光微微一沉。

你放心。

从来没有人这么跟他说过。

他是王，是无往不利的大将军，是杀伐决断，铁血之人。

他手握重兵，为厉帝所忌惮。

所有依赖他追随他利用他的人，只当他是铁打的，钢铸的，难以毁灭的。

从没有人会对他这么说。

你放心。

眉头微微舒展。

这感觉很陌生，但却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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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鸾却以为他是不信。

当下只是看着他的眼睛，表情严肃。

“王爷，你放心。”

声音里带着郑重，宛如承诺。

她的眼睛里透露出坚定，有让人信服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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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弛眼中的冷酷和肃杀消散开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试一试。

大概是有一瞬间在她身上看见了从前自己的影子，又或者他也因美色而心软了。

又或者，她语气里的郑重带着令人心安的温度。

眼前的李鸾，似是而非，好似一个无穷无尽的谜题。

说不清。

他想试试，能不能就交付这次小小的信任。

也想试试，她到底什么深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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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这么想，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沈弛站起身来，依旧是身姿挺拔，带着凛然的气势。

“那就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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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门声响起，屋里又只是剩下李鸾一个人了。

她终于完完全全松懈下来。

也不再纠结自己身上穿了多少，索性扶着门板站起来，任由衣衫滑落。

这具身体原就羸弱，挨了一刀，又流了这么多血，还撑住了沈弛的盘问。

她真的，又累又倦。

弯腰捡起地上的衣服，随手放在一旁的架子上，李鸾走到床边，在自己的位置上躺了下来。

闭上眼，却是沈弛的背影。

那样的傲然独立，下手的时候冷酷无情。

挡在她身前的，这时候想起来觉得有些孤独的背影。

之后，又是为她包扎的时候，认真的眼睛。

沈弛。

今日起，她欠了沈弛一条命。

可是那人究竟是谁，来王府又因为被发现，而对她下了这样的杀手，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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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睡过去，李鸾只觉得自己身处于混沌，周围是茫茫青烟。

李鸾往前走，一脚踏出，只见前方有一个人。

雍容华贵，脸色苍白。

那人伸出手，轻轻牵住她。

手指冰凉。

“阿鸾，你不能像我，不要······”

话没说完，她就像一阵烟雾消散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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