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离的心愿没有达成，这几日不要说师尊了，连个其他玄蜀弟子的人影也见不到，难道行修山这么多年收的弟子都是去了别的门派吗？

“别的弟子？马上就是千年一次的化龙，他们不紧着修炼，在化龙仪式前多些被龙台选中的机会，哪有时间还出来闲逛。”

无漾见长离还是似懂非懂的模样，这化龙仪式也算是他们玄蜀宫的第一等大事，身为玄蜀宫弟子也是有知道的必要性，便细心解释道：“来这行修山无非就是为了修仙，那修仙有两种方法，其一呢就是自行修炼，等到修炼到龙升虎降，练炼阴为阳之时，方可成仙，这第二种方法，也是我们玄蜀宫才特有的修仙捷径，那化龙台乃是上古神器，只要你在它开启之时被选中，便能一步登天，直接成仙了，不过这一千年才只有一个，也可能一个也没有，所以说，这是运气，不过师尊说化龙台还是喜欢修为高的，所以他们都在抓紧修炼，赌一把了。”

无漾神神秘秘的小声跟长离说：“就连师尊也在闭关修炼，只为一举化龙。”

长离不解，师尊也想化龙是什么很丢脸的事情吗，为何还要瞒着门中弟子偷偷修炼，无漾“啧”看一声，要不说你脑瓜子笨呢。

“身为师尊自然是要给门中弟子做榜样，岂能与门中弟子争着化龙机会，况且以师尊的修为，若是光明正大的与门中弟子相争，届时那化龙台眼一撇选了别的弟子，没选师尊，你说这该如何收场。”

长离想到了他父亲的那些臣子也是如此，明面上说他们学生的成就就是他们的骄傲，可事实却是在他父亲面前诋毁他们手下有天赋的学生，生怕一日那些学生越过他们，被他父亲重用，都是人前做事，当不得真。

长离见无漾乐呵的说出这些事，似乎是不怕他会与旁人说，的确他也不会与旁人讲，他向来不爱掺和这些麻烦的事情。

“那你呢？你不想化龙吗？”

“想啊，只要化龙成仙，我就可以回南海保护我的家人，你知道我已经有七百年没回去瞧过了，想是南海都变样了吧。”

无漾的轻描淡写，他却听出了浓浓的思念，长离总是听她说起南海，就像是一个人思念家乡，师姐，真的是妖吗？还是人变成了鱼，不然为何总是能说出那些让他也忍不住多愁善感的话。

“只是化龙台不渡妖，只渡人，妖进去可是会灰飞烟灭的。”

长离刚想开口劝无漾，既然都一样那你也去试试，还没说出口，幸好没说出口。

“那妖要怎么才能成仙呢，你总不能一辈子都待在这莲花池里，不然你来这修仙是为什么？”

他似乎是执拗上了，一再要问清楚无漾到底要如何才能成仙，无漾被问的有些烦了，多少都有聒噪，随意敷衍道：“妖成仙可麻烦了，起码要先化成人形。”

化成人形，长离记在了心里，无漾再三拒绝喝他煮的汤，怕在喝下去她就变成鱼干了，长离以为是他煮的味道不好，他倒也不怪师姐挑剔，毕竟他在家中也未下过厨，师姐第一回都喝光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长离遇到的第一个妖就是师姐，妖要如何才能化成人形，他确实是不知道，也没有先生跟他讲过，他在房中翻看弟子手册，若是他让师姐化人形了，岂不是以后都不用去照顾师姐了，说不定掌门师尊还会对他刮目相看，进内殿跟着师尊修炼也不是没可能。

长极那家伙，平日里话多，一到他问师尊都教了他什么，他就不肯说神神秘秘的，还说什么内门弟子的事外门弟子不要多问。

不问便不问，等他帮师姐化形成功，只会有人请他进去。

不过长极除了不说师尊教他什么之外，别的倒是很乐意与他讲，玄蜀宫外殿也是有藏书阁，不过需要弟子令牌才能进，长离哪有什么弟子令牌，怕是师尊早就忘记了，他问长极借，他不肯，说他每日进出内殿都要用到。

那怎么办，他没有弟子令牌就进不了藏书阁，长极说：“你问十一师姐借不就行了，可是十一师姐是条鱼，门派会为一条鱼也配弟子令牌吗？”

藏书阁玄关外有块石碑，石碑上设有结界，进入藏书阁的弟子需要将弟子令牌挂在身上才能通过结界，原本长离以为是有弟子在门外守着，他好让那人通融通融，看来是非要弄到令牌不可。

长离心不在焉的清理莲池，险些踩断了无漾打坐的莲花，无漾慌忙在莲花茎出托着，捏了个诀莲花又直直的立了起来，她甩一尾巴跃上莲花，教训道：“喂喂！小心着点，修行之人可不能分心。”

长离跨出莲池垂头，眉眼低垂一副没有兴致的模样，低声道：“可我连弟子令都没有，算什么修行弟子。”

“什么？”无漾的感官便是十里之外的她想听到的，想看到的，都能感觉到，长离低声絮叨的几句话都落到她耳中，原是因为这个，她不免觉得好笑：“我当是因为什么呢，不就是弟子令，我给你做一个不就行了。”

无漾抬手远处便飞来一块石，只见她鱼鳍在空中划了几下，那石块上隐约显出几道痕，瞧着像字，又不像字，似是鬼画符。

“你做的和别的弟子的能一样吗？”长离讶异着师姐竟能凭空雕刻石头，那石墨碎屑细细的落下，一块弟子令牌显现在眼前，长离没见过弟子令是什么样子的，这不会是师姐哄小孩开心的吧。

无漾以为长离嫌弃这弟子令是石头做的，宽慰道：“这弟子令就是刻符字的承载物，虽然别的弟子是玉刻的这是石头，但是......好吧不能算是一样，玉就是玉，石头就是石头，等化龙仪式结束，我让长明师兄给你和别的弟子一样的弟子令。”

无漾实在是说不出违心的话，都是玄蜀山弟子，凭什么别的弟子是玉，而长离是石头，这不公平，说再多也是托词罢了。

长离并不在乎弟子令是什么做的，他只在乎这令牌能不能让他进入藏书阁，管不管用他都要试一下，长离收下了令牌，在藏书阁石碑前踌躇了片刻，从衣袖中掏出那块略微有些重量的弟子令，一步踏进了玄关，弟子令上的刻符在穿过结界的那刻发出淡淡的紫光。

走进低声惊呼，三五弟子盘坐上下错落的铺垫上，悬浮在空中，书册沙沙的翻动声，长离心中几分紧张，握紧了腰间的石令，若是有人问起他的弟子令为何是石的，他该如何说，不过只在他进来时，几双眼神淡淡的扶风般轻扫过，寂静无声。

从外看阁楼并不大，进来却发现里面似有百尺高，如同置身悬崖底下抬头目光遍及之处都是书册，长离瞧着头晕目眩，扶着书架，下一刻书架如机关移动到另一处，这书架框上刻着与令牌上一样看不懂府东西，大抵也是师姐口中的符文。

“喂，你这样可是拿不到书的。”

长离袖中传出声音，他往后一倒，靠在书架上，零零落落被撞落，发出声响，闭目打坐的弟子缓缓睁眼。

白衣青带束腰，玉簪束发一手捧着书，一手背在身后不知几时行到他身后，长离半跪着拾起地上凌乱的书册，他只轻轻一拂手，书册便听话的归位了。

“你是新来的师弟吧，藏书阁的书册和架子都刻了符文，你只要念出你想要的书册名便可以拿到，不必费劲去找它，这些家伙在阁中待久了还学会欺生了，你可别怕它们，只是书而已。”

“谢师兄。”长离爬起手藏在背后，瞧着温婉如玉的师兄微微颔首，眼神还是不经意间瞥了一眼他身后，抬眸垂目，背着手离开。

长离松了口气，无漾从他手中钻出来，嫌弃的拍了拍身上的鱼鳞，这藏书阁的书一股腐朽味，都是几百年的老东西了，她都不乐意来这地方，偏偏这群人还就喜欢在这修炼。

“师姐，怎么是你？”

他都是怕师姐被人发现一时慌乱才不小心撞到书架，还好没人注意到，师姐还真不是一般的鱼，离了水也活蹦乱跳的。

“你手上拿着什么？”

无漾刚就看到了，长离慌乱之下手也没丢的一本书，翘着腿坐在书册堆的小山上，摊着手。

长离眼神慌乱收进袖中，摇头：“没....没什么。”

这小把戏，无漾歪着脑袋嘴角浅笑，那书册下一刻便飞到她的身前，他是拽也拽不住，无漾眼神顿闪：“妖修？你要是有什么对妖不懂的，问我就好了，写着书的人有我懂妖吗？”

误人子弟，说罢无漾便将那书丢到一边，长离就是怕师姐难过，这修成人形确实是难，所以他才想在这书中有没有写他能这么做的。

无漾跳到他的脑袋上敲了一下，他抱头痛呼：“我也是想师姐能早日修成，起码能回家看看。”

“你多余操这心，我几时说我不能修成人形了？若是我想，即刻的事情，可是我不想。”

“为何？”

“化人形便要舍弃妖身，可我生来便是鱼，我这一身鱼鳞，我的鱼鳍，我的鱼尾，都是我身为锦鲤一族的骄傲，我宝贝还来不及为何要抛弃。”

无漾说这话时十分小孩子气，若是旁人定能听出她这不过是欺骗自己的借口，可偏偏长离听不出，人人只想着妖要是能化人形的话一定是开心的，可若不是修仙非要他们这么做，怎么会有人想要自己变成不属于自己的模样。

“师姐，人间有句话讲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我水族确实和熊族有世仇，但小师弟，师姐我是海鱼呀。”

“我这句话的意思是若是妖身和修仙不能都要的话，那师姐就选让你喜欢的吧。”

长离为自己的卑劣的想法感到羞愧，他怎么能因为一己私欲强迫别人，总不能为了修仙就连人都不会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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