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老实实地跟在主人的身后，看到虽然已经五十多岁的主人身体仍然非常强壮结实，虽然他只有不到一米七的中等身材，却充满活力，他迈着稳健的八字步，不慌不慢。看他满面红光、美滋滋、飘飘然，正享受着无限的舒畅与满足。

我想，看来人是比任何动物都记仇，都记恨的，人类这种报仇雪恨的劣根性，已经牢固植根在他们的整个精神世界之中，他们还信奉因果报应，说什么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刘王村那么多人，被主人刘大贵你整过了，今天的王兴国，就差点被你整下一层皮来，难道说你不怕他报复吗？你永远都能保证自己是一村之长吗？保证你的子子孙孙，永远是刘王村的政治领袖吗？要让你们人类社会，人不害人，人不欺人，真是太难做到了。

你们人类不是常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么，主人啊，你就不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么？王老七被你害死了，今天，他的儿子王兴国又被你踩在脚下，你这样做，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呢？你们人类不是常说，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吗，你就真的不怕人家明天找你报仇吗？

可我的主人刘大贵绝对没有想这些，他仍然那么得意。白雪没了，他趁机整治了王兴国，这就足够了。我不知道王兴国还能忍耐多长的时间，对他那双仇恨的眼睛，我感到不寒而栗。

王兴国被马明带到派出所以后，先做了一个简短的询问笔录。王兴国强忍剧痛，述说了自己被我主人刘大贵父子审讯毒打的经过。他坚决否认自己偷了刘大贵家的狗，反而控告村长刘大贵父子私设公堂、非法拘禁、刑讯逼供。马明知道我家主人刘大贵是个不好惹的人，只得开导王兴国说：“你先到医院治伤，其他问题等你出了院再说。”

马所长并没有按照刘大贵的要求关押王兴国，而是亲自将他送到镇医院，治病疗伤去了。

这一事件暂时没有结果，但是我知道，他们之间的矛盾与冲突才开了个头，一切都不依人的意志在向前发展着，就更谈不上以我们狗的意志朝前走了。白雪走后的每一天，对我而言，都是一个未知的挑战。

从见到窑店镇派出所所长马明的第一眼起，他就给我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他三十多岁，警校毕业，他身材高大魁梧，体型壮实挺拔，五官端正，眉宇间透着一股威严之气。脸上镇定自若，面容坚毅，皮肤黝黑。他留着短发，头发剪得整整齐齐，穿着整洁，举止庄重，给人一种很有安全感的感觉。身穿深蓝色的警服，给人一种不可侵犯的感觉，显得非常有威慑力，让人感觉他具有强大的执行力。

他的沉着冷静，两眼闪着智慧的光芒。我感受到他是那种最坚强、最聪明、最成熟的好警察。

从他对我的主人刘大贵鄙视、轻蔑、冷淡的眼神里，我发现他一定是我主人刘大贵的克星。我真的十分担心，担心我的主人刘大贵因此会灾难降临。同时担心马所长，他怎么样才能圆满地处理好这一个案件呢？白雪的被害，毕竟让当儿子的我心痛不已。要是他能够把这个案件尽快地查个水落石出，也许会化解这场刘王村的危机。

从村委会回家的路上，我走在主人刘大贵的身后，不再想那些无法理解和把握的事。事情不到眼前来，再怎么想也没用，只能徒增不安与烦恼。世界不会以我们狗的意志为转移，我想得再多也是杞人忧天。我什么也不是，刘大贵也好，王兴国也好，马明也好，他们谁胜谁败，谁荣谁辱，对我实在没有什么意义。我只不过是一只狗，一天只吃一瓢汤饭，只睡一间狗窝，我有所作为的那天，似乎还很遥远。这么想着，我的心情随之便愉快起来了。

此时正是上午11点钟，冬天的太阳暖洋洋的，我的心里也热乎起来了，白雪的失踪对我来说，已没多少痛苦与阴影留在心中。我爱我的母亲，但她已离我而去，我自己无力改变这一切，因此我已不再悲痛。活着的应该好好活着，去了的灵魂已安息，我想，这也是白雪对儿女的期待吧。毕竟世间与天堂是不能相通的，各自相安即是天命，我心已了然若结。

就我们狗类与人类相比较而言，我们狗类的生命低贱得多，这是我们狗类处于从属地位所决定的。无数年来，我们都无法逃脱这样一个残酷的事实，我的同类不断地被人类打杀，以多少元一公斤的价格，卖给他们的顾主，做成香喷喷的狗肉火锅，狗肉全席，摆上食客们的餐桌，让食客把他们的忠实朋友吃下去了。

我们每一只狗几乎都面临着这种相同的命运。这种悲剧从人类收养我们的祖先的那一刻起，就随之而确定，谁也无法逃避，无法改变。

我们村子里的老黑、麻子、小白、得福、阿宝、虎子、白头、小花等等，冬季以来，都已经被主人与盗狗者宰了或者药死了，无一例外地步入了悲惨结局。主人们数着卖狗得来的花花钞票，连看都不看一眼曾与自己朝夕相处多年，为自己忠心耿耿，辛勤守护家园多年的忠实伙伴，就那么无情、狠心地将我们狗类处理了。

我们狗类祖先权衡了生存利弊，把这一惨局看成是我们狗们生存必须付出的代价，于是有了结论，他们认为这就是自然法则，是不可兼得的合理现象。我们只是主人家的一条狗，主人叫我们活，我们就活，主人叫我们去死，我们就义无反顾地去死。我们不怨恨人类，也不能责怪吃我们的人类。

我们来到了文丽珍的家门口，她家的门没有关。刘大贵对我说：“赛虎，你在门口帮我守着，我进去一会儿就出来，你不要像上次那样跑开了。”

我只好乖乖地蹲在文丽珍的家门口，为主人守着。好在今天的太阳很暖和，不像上次寒风呼啸，寒冷刺骨。

上次，主人叫我守在门口，我被刺骨的北风吹得浑身发抖，于是跑到文丽珍家的老母狗卷毛的身边去取暖。不幸的是，此时王兴国的儿子王学锋来了，我家主人在那寡妇身上没捞到任何好处，便被轰了出来。

他一肚子的气没处撒，见我不在门口为他守着，而是到卷毛的窝里去了，便狠狠地踢了我两脚。

我以为此事已经完结，自认倒霉算了。想不到回到家中，又被他锁住暴打了一顿。主人刘大贵边打我边说：“我叫你蹲着，你就必须给我蹲着，你跑到哪里去了？那里是你能去的地方吗？我打死你！”。

我躲开他手上的木棒，他却对我下令：“蹲下！”我不蹲或蹲慢了一点，就要被他暴打一顿，我跑又跑不脱，一根链条锁在那儿，我的头上、背上，不知挨他打了多少棒！

我终于明白，对主人唱不得反调，否则，我只有没完没了的苦头吃。他喊蹲下，我马上蹲下，他喊站起来，我立刻就站起来，还摇晃着尾巴讨好他。这样做，我才不被主人打了。

这顿皮肉之苦，成了刻在我头脑中永恒的记忆，我必须老老实实为主人服好务，听他的指挥，做一个尽职尽责的好狗，也让我明白了我们狗与人类的服从法则。

文丽珍已经回家来做中饭，屋里只有她一个人。我得为主人好好把住门，不让任何人进去，哪怕是她家的母狗卷毛，也不能放她进去。否则主人办不了好事，我必然会倒霉。作为他出来寻欢作乐，寻花问柳的唯一跟班，我也是他的发泄的可悲对象，唯一的出气筒。

我老老实实地蹲在文寡妇的家门口，对她家老母狗卷毛频频传来的秋波，只能视而不见，不敢有半点非分之想。我才不愿上她的当呢，我此时还只是一只少年公狗，依然不解狗中风情，我绝不能因为自己去快活，而耽误了主人的大事啊。

想当初，我吃了主人的那么多棒子，还不长点儿记性，那样我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我必须关注我的主人，关心我的主人，以他的命令为己任，小心守护主人刘大贵，让他去实现他蓄谋已久的企盼。

只听见我家主人在屋里声音温柔而多情地说：“丽妹呀，做午饭呢，我来帮你吧。”

寡妇文丽珍见他已走进了她的屋里，来到了她的身边，心中着实吃了一惊。

她马上稳定了心绪，对刘大贵说道：“村长呀，兴国的事，你们办得也狠了一点吧，再怎么说，都是乡里乡亲的，有啥话不好说呢？”

刘大贵仍轻声地对她说：“丽妹啊，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兴国的事，我是特意来看你的呀！”

文丽珍有些难为情地说：“大贵哥，我一个寡妇人家，你经常来看我，多不方便，人言可畏啊，有啥事我们到院子里去说吧。”

刘大贵说：“没事没事，我心中老是惦记着你，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文丽珍不做声，转身急步往屋外走。

这时，我的主人刘大贵一步上前，拉住了文丽珍，两人你拉我推，你抱我躲，你吻我挡，推推攘攘，只听得一个吻响，又一个巴掌响。

我家主人刘大贵今天来了蛮的，管她同不同意，他都要霸王硬上弓，里面传出了呼滋呼滋，哼哼哈哈的粗喘气声。

一会儿里面的动静停止了，文丽珍说：“大贵哥，我知道你心中有我，我很感激你，只是你家中有夫人，又儿孙满堂，你又是村领导，你都不怕，我一个寡妇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今天你想要，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你等我把午饭做好咱们一起吃，我俩喝杯酒，我陪你好好乐一乐，横竖满你的意，顺你的心就是了。”

我家主人刘大贵喜出望外，他看着她，她的脸色绯红，煞是好看。他抱住文寡妇就是一顿好啃！这时的文丽珍已很顺从，她没有了丝毫反抗。

文丽珍是山外嫁来的，一个勤快能干也确有几分姿色的女人，在我主人的眼里，她就是嫦娥下凡，昭君再世。她与村上的王兴中成了亲，害得我家主人见过她之后成天的单相思。也是老天有眼，让英俊的王兴中一场大病早逝了，将这个天仙般的文丽珍变成了一个寡妇，这便给了我家主人以可乘之机。我感觉主人对她，怕是有些走火入魔了。

我听到屋内有说有笑，完全没有了先前来时的紧张气氛。他们说了王兴中治病时，文丽珍错了我主人两千元债务的问题。只听见我主人刘大贵说：“丽妹，兴中老弟那时治病借我的那两千元钱，我说过了，不用你还了。”

文丽珍笑着说：“借钱不还，那怎么行？我可不想占你这个便宜。”

刘大贵说：“今后你跟了我，我的就是你的，你的也是我的，还说还钱，那就是真的见外了、生分了。”

文丽珍看了刘大贵一眼，再一次羞涩地笑了。

此时我家主人刘大贵的心里，就像春风吹拂一样畅快，他心花怒放，愉快欢畅，他做事更加殷勤，劈柴添水，刷洗碗筷，忙得可欢了。

他情不自禁地说：“丽妹，今年全村每人500元的村村通工程修路款，我也先给你家垫上了，就算我的了。”

文丽珍柔和着声音说：“那就谢谢大贵哥你的关照啦。”

他们俩在屋内一边做饭，一边眉来眼去，主人刘大贵不时还大胆地上去抱一下，吻一吻文寡妇。他们两人像真正的情侣，和和美美的样子，弄得我都有些搞不太明白了。

我完全清楚，他们老王家与老刘家那是世仇，不是世交啊。文丽珍的心中肯定是装着一腔仇恨的呀，怎么一下子说没有就没有了呢？一对仇人怎么就会情投意合，还情意绵绵了呢？真是搞不懂啊。

我小心地在门口警戒着，这时，卷毛又过来向我挑逗讨好。我心中高兴，虽然她比白雪还老，但她也是一只母狗，能够得到一只母狗的青睐，对于我们狗类来说，那就是莫大的幸福了。

她继续向我释放媚眼，我心痒难耐，又心有余悸，只好对她说：“你过来吧，你陪着我站会儿岗，我不反对，我还会谢谢你呢。”

卷毛过来与我头挨了头，甚是亲热，弄得我的确有些不好意思。我说：“卷毛，你不要这样，让我主人看见就不好了。”

卷毛说：“你家主人此时那还会管你？你没看他的手脚，嘴巴忙都忙不过来呢！”

我说：“那是主人他自己的事。”

卷毛说：“你家主人心太黑，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我家主人不喜欢他，他还常常来打扰我们，真不知羞耻。”

我说：“你家主人才心黑呢，现在心里怀着鬼胎，正想害我家主人呢。”

卷毛说：“我知道。那也是被迫无奈才这样想的，你家主人家有妻室，昨天晚上还过了男女生活，今天却又想与我家主人干那事，真是满腔的秽物，淫心大发啊，你的主人就是个老杂毛，老色鬼！”

我说：“人类与我们狗类不同，人是天天都发情的怪物，就如我家主人，人老都老了，还到处找女人过性生活。人类就是这样，食与色是他们的基本追求。”

卷毛说：“事情并非如此，人类也不是你所说的天天都发情，我家男主人已经死了一年多了，我家女主人就一直一个人睡，从来没有再找一个别的男人。”

我说：“人类的许多事情，我也弄不明白，怎么也搞不懂，我家主人为什么偏偏会看上了你家主人的。文丽珍现在就是想嫁人，只怕也没有人敢要啊，我家主人可不是好惹的。”

卷毛说：“就是啦，你家主人真坏，我真想替我家主人上去咬他一口。”

我说：“卷毛，你千万别乱来。否则，我会对你不客气的。”

卷毛听我这样说，她不高兴了，对我说：“赛虎，你这个小狗还真不简单，是你家主人的忠实走狗，你连我都想咬吗？”

我说：“我尊敬你是我母亲白雪的朋友，但我们狗类，还是少管人类的闲事才好，让他们自己处理这些麻烦事去吧。”

卷毛说：“我不稀罕当你的长辈，我喜欢你年轻漂亮，你与我好行吗？”

我说：“我还是小狗呢，你却来跟我说这些！从现在开始，你别来打扰我，我在履行我的职责。”

卷毛大为不解地说：“不可理喻，难怪别的同伴都说你是刘大贵的跟屁虫呢！真是的，你就是你家主人的走狗！”

我说：“我们的祖训就是各为其主，忠于自己的主人。现在我必须站好这班岗，这是我的职责。你不想在这儿陪着的话，请你离开。”

卷毛见我不买她的账，只好悻悻地走开了。不是我不解风情，是我不敢违背主人的意志，再犯渎职错误啊！

我朝屋里看了看，正好看见屋内桌子上冒着热气，他们已经把饭菜弄好了。只见文丽珍拿着酒瓶往酒杯里倒酒，她与我主人刘大贵两人各坐一边，文寡妇把酒斟好，两人碰了杯，吃喝了起来。

我看见我的主人眼睛里，放射着肆无忌惮的淫荡的绿光。我也看见了文丽珍的面色绯红，但她那激动的表情里，却掩蔽着仇恨的杀机。

我进去咬着主人刘大贵的裤腿，把他从座位上拉了下来。

刘大贵说：“赛虎，你怎么了，是不是饿了？”他从碗里夹了一块腊肉给我，我闻了闻，发觉没有毒。我又闻了闻空气中的酒味也没有毒，我只得乖乖地咬着那一块腊肉，退到了屋子外面。

我听到文丽珍对我的主人劝酒十分殷勤，老奸巨猾的我家主人，起初还防范着，后来见文丽珍主动陪着他同饮了三杯，慢慢地放开了酒量，边喝边吹起牛皮来。文丽珍还主动过去搂住了他的腰，他便来了豪情，不一会儿便喝得有些云里雾里。

他虽然与文丽珍又搂又抱，可大脑那儿已经有些不听指挥。文丽珍又劝了他两杯，发现他手脚已不听使唤，知道他真的醉了，就把他扶到了自己孩子的床上，这才放了心。

看着床上昏睡的刘大贵，文丽珍心里想，为了防止以后还被他骚扰，我必须得告诉他的女人马英。于是踉踉跄跄地来到了刘大贵的家中，把刘大贵在她家喝醉了酒的事，告诉给了我的女主人马英。

马英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文丽珍。文丽珍说：“嫂子，你别这样看着我，我绝对不是乱来的女人。今天大贵哥到我家去收修路款，我也是没办法，才留他在我家吃了中饭。他喝了几杯白酒却醉了，现在躺在我家孩子的床上。”

为了不被别人发现，等到天黑，马英才带着儿子刘广孝、刘广志来到文寡妇的家里，把我的主人刘大贵给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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