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旃檀之凝香，曼陀之雅华，智慧无量，身心自在。

凤栖宫佛堂里，皇后轻轻的拨弄着手中的十八子念珠，那精致的流苏一遍又一遍从她指缝中穿过。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也因着佛堂的烛火映的慈悲祥和。

宫中人人都知道，皇后出身太傅府刘氏，与枢密使陆家乃是姑表亲，都是当年力保陛下登上帝位的勋爵人家。这么多年皇后虽容颜已褪，可陛下敬重，又有嫡长子箫竣琮刚成年便立为太子，宫中便是最得宠的祥贵妃也不敢造次。

这凤栖宫简朴清雅，却只是皇后出身清流大族，不好奢华，绝非不受宠的缘故。

也不知过了多久，皇后这才缓缓睁开眼睛，轻声道:“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巳时三刻了。”

一旁的大宫女染云伸手将她扶起:“快传午膳了，娘娘也该歇歇。”

“哪里就歇得？过几日便是释迦牟尼佛成道日，安华殿那边的经书还未整理完……”

她转过身却见珠帘后箫翊珹正垂手恭敬的立在后侧。

“真是没规矩，王爷来了竟也不通传。”

她笑盈盈的上前亲热的拉住箫翊珹的手:“好孩子，来了多久了？”

“刚一会儿，母后莫要怪罪她们，是儿臣见母后悲悯天下，所以不敢打扰的。”

皇后面前的箫翊珹犹如一个未长大的孩童，早已没了规矩，见外面宫人端着食盒便馋的抓耳挠腮。

“赶着这个时辰来，便是来蹭饭的！都有王妃了，怎么还是这般野马似的。”皇后虽是埋怨却是满脸宠爱。

“儿臣自小便赖在母后宫里，如今虽说分府出去了，可每每想起，便是母后小厨房里的酱菜也胜过外人做的鱼肉百倍。”

说到这里，皇后的神情突然暗淡了下来:“当初你母妃虽说只是本宫身边的一个女官，可本宫同她却是亲如姐妹，这么多年，她去时拉着本宫的手，求本宫好好照拂你的话，本宫一句也没忘……”

说罢便垂泪不已。

箫翊珹眼神中闪过一丝冷冽，却转瞬即逝，眼中满含感恩之情。

“儿臣自小失了母亲，早已不记得母亲是什么样子，提到母亲，儿臣想起的只有母后，至于生身母亲……”他笑着为皇后盛了一碗汤:“她的恩情大概只能来世再报了。”

这话说的皇后心间涌出一股暖流，又如他还是孩子一般的摸了摸他的头。

“你如今都成亲了，你母妃九泉之下也定能瞑目了，只是……”

见她口风一转，箫翊珹赶忙放下手中碗筷，恭敬的聆听。

“只是旁人不知，本宫却是最知道晨雪那丫头有心悸的症候，只怕不是个长寿数的，也不见得能生养。你也是，只顾着心悦与否，也不管她是个什么状况，这夫妻二人在一起了，日久天长总会有感情的，哪里就偏偏要了她了，非巴巴的去求你父皇赐婚。”

“哦……您说的是这个，”箫翊珹笑的憨厚:“儿子就是相中她了，这辈子就她吧。”

“相中什么了？你倒是给本宫说说，什么能比身子骨还重要？你就不惦记个嫡出的子嗣？”皇后一脸嫌弃。

“她……生的好。”箫翊珹口气轻柔，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生的好？”皇后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本宫瞧着也没什么特别的，别看论亲疏也是我侄女，可凭心而论，你看户部尚书的闺女，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又钟情于你多年，她……”

“儿子就是喜欢她。”

皇后盯着箫翊珹许久，见他一脸坦荡，只得感叹“情人眼中出西施”的道理是有的。

说话功夫箫翊珹已喝了满满一碗汤，心满意足的接过染云递过来的绢帕擦了擦嘴角道:“儿子今日来没别的事，听闻这几日母后一直为腊月初八的释迦牟尼佛成道日忙碌，旁的儿子帮不上忙，唯有此物……”

他招了招手，轻舟上前手中恭恭敬敬的将一卷经幡承在皇后面前。

“听闻经幡只有诚心所绘方能灵验，儿子每次做时都会焚香净手，心无杂念，就怕玷污了母后的佛心。”

皇后将那经幡缓缓打开，却见那经幡做的极为精细，五块蓝白红绿黄色的星火无字幡条和一块单色镶边的主幡方块布，上面书有佛陀教言和鸟兽图案，绣工灵巧且不说，每个鸟兽的额头都带有鲜红色的印记，凭这一点便灵动了许多。

“这是……”

箫翊珹脸上浮现些许羞赧:“儿子听闻这经幡上沾染人血便会极为灵验，儿子是诚信为母后祝祷……”

“你这傻孩子……”

皇后顾不得其他，赶忙伸手去拉箫翊珹的手，几番推搡，这才看到箫翊珹左手上大小几处伤痕。

“儿啊，你是皇子啊，怎可如此轻易损伤？”

“儿子是皇子更是母后的儿子，儿子一颗孝心容不得其他……”

此刻箫翊珹倒是执拗的很，仿佛皇后怎么说都一根筋似的分辨不明白道理。

“你的孝心母后如何不知？可也不能……”

“母后，儿子年轻，吃些肉就补回来了。”他笑的单纯，倒是更让皇后心中无限酸楚，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挖心掏肺的疼这个儿子了。

“母后该午睡了，儿子已着人安排安华殿的事，母后莫要为这些事烦忧。”

箫翊珹起身恭敬施礼，做足了皇子的本分，任凭皇后如何挽留也不再耽搁半刻。

直到出了凤栖宮，回过头还能看见皇后立在宫门口目送着他，箫翊珹转过头揉了揉笑的发酸的脸颊。

“王爷，安华殿的事都安排妥当了，下人也都教导清楚，若是有人问，只说是太子殿下安排的。”

轻舟跟在箫翊珹身后，见甬道上无人，于是压低了声音道。

“不错。”

“还有就是太医院那边徐院判帮着祥贵妃谋害康嫔娘娘腹中之子的事已经查清，徐院判几次想见王爷，府里角门那边正等着王爷的示下。”

箫翊珹冷哼了一声，抖了抖衣袖上沾染的沉香味，幽幽道:“不急。”

轻舟跟在箫翊珹身边多年，从不多问，见状于是又道:“还有就是王妃身边的玳嬷嬷贿赂的小厮，今日有女使告发曾被他调戏，宋管家已按咱们府里的规矩，充军到漠北了。”

箫翊珹突然缓了脚步回过头有些戏谑的看着轻舟半晌……

“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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