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再回忆第二遍了。

多亏，幸亏。仙君厌恶我，所以他的目光从不会落在我身上。

他不像我，一眼就能认出他。我想，就这样，擦肩而过。

甚好。可下一秒，一阵嘈杂声传来，前方多出了几道求救声。

「仙君，饶命，饶命啊。」

「我们只是些小妖，怎么敢欺瞒您呢?」

我一怔，随即抬头去看，发现山上其他的妖怪也出来了，围在死去的蛇妖旁边。

阿墨紧紧捂住我的嘴，他朝我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说话。

我浑身发抖，看着临渊举着剑，他眼底的冷漠与蔑视是如此熟悉。

可现在，我除了彻骨的心寒之外，又多了一种——愤恨。

我们是妖，所以不能在灵气充沛的仙境，也不能在人间。

凭什么，我们一出生就被瞧不起?凭什么神仙可以审判我们的命运?

凭什么我们天生就该死?

我不甘心。

不甘心！

剖去内丹的时候，我没有不甘心；被仙界的人瞧不起时候，我也没有不甘心；甚至在跳下诛仙台那一刻，感受万箭穿心、剥皮抽骨的剧痛时，我依旧没有不甘心。

因为这是我的选择，我理所应当承受后果。

可是现在，愤怒从我身体内部翻涌起来，我感到前所未有的不甘心。

凭什么?「

说，他在哪儿?」

临渊面无表情地垂着眸子，如玉的容貌给人一种不容亵渎的高贵。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挣开了比我高出一头的阿墨。

诛仙台之后，我与临渊，一刀两断，互不相欠。

如今他要杀我恩人，辱我朋友，毁我家园，我岂能一人苟活?

临渊面无表情地抬起眼，却在看到我的那一刻。

怔住了。

随即，他的脸上露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我难以形容。

那是一种狰狞、愤怒、狂喜与不可置信掺杂在一起的表情，任何人看了都会头皮发麻。

空气安静了一瞬。

临渊一把扔掉了他的剑，我震惊地瞪大眼睛。

要知道，对于剑修来说，剑就是他们的第二条命。

在之前，临渊从不让我碰他的剑，可现在，他竟然就那么扔掉了他的剑。

「若虚?」

他嗓音嘶哑低沉，跟我记忆中的清冷完全不同。

我下意识后退一步。

临渊轻声道：「你竟然没死?」

「竟然没死。」

「竟然没死……」

我有种后背发麻的感觉。

他连着重复了三遍，每个字都是咬牙切齿，恨不得我下一秒就死掉。

外面果然是谣传，临渊怎么可能娶「若虚」当道侣?

他分明恨我入骨，哪怕我跳进诛仙台，也仍不解他的心头之恨。

我没说话，求生的本能让我后退，可我咬着牙，望向了他的眼睛。

在他眼里，倒映出我灰头土脸的模样。

临渊突然轻轻一笑，他拢起长袖，双手交叉，缓步走向我。

巨大的威压，让我只能站在原地，任由临渊靠近。

7

他走到我面前，顿住，低头看着我。

良久，临渊嗤笑一声，冷冷道：「你怕我?」

我怕他?

即便我没有回答，但下意识躲避的视线已经是答案。

临渊双袖隆起，露出他清瘦但有力的腕骨。他一步一步靠近我，身上清浅的气息扑入我的鼻尖。

看着他浅褐色的瞳孔，我的心一颤。

三百年未曾与他亲近，惊慌失措之余，多了一种陌生。

我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血肉之中剥离出去。

那是我对临渊的喜欢。

临渊弯下腰，视线与我持平，他静静地盯着我，道：「他是谁?」

直到身后阿墨的声音传来。

我才恍然意识到，刚才，临渊是问我阿墨是谁。

我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与他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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