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房里头的人正在清算着一批批送进来的礼物，这可愁坏了底下人，也不怪他们想的太多，实在是太难办了。

按理来说，若是小公子不在，那便按照以往的惯例一一分发下去就够了。

现下多了个小公子，就够他们想的了。

全府上下谁不知道二公子与小公子不合，礼品并非每样都齐全，若是分不好被两位公子记恨，那就可以首接卷铺盖走人了。

因此库房的人商量了一番，决定一视同仁，于是谈论了几个时辰才把拟定的礼单呈上去。

但他们还是担心：万一二公子怪罪下来怎么办？

因此聪明的人己经开始收拾行李了，更聪明的人己经开始思量物色下家了。

不过还剩下一面成色极好的翡翠的板料不知怎么分，他们底下人不好做主，这就看长公子的想法了。

叶施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书房里面处理公文，听见礼品多出一块翡翠板料时，他苦恼的像是有一万个和尚在同他念经。

给叶余安吧，叶清离心中定是会不舒服，虽然他这个弟弟面上什么也不说，但是不代表他不会想这些。

给叶清离吧，叶余安也会不愉快。

他决定去找一趟自家弟弟。

叶施找到叶清离的时候，叶清离正斜斜地倚靠在池子旁边的的假山上面，右手手腕上还挂着那串白色的珠串，那颜色像是刚倒出来的牛乳。

叶施刚想出声，叶清离却似是有所察觉般，转头过来对他笑道：“兄长。”

听到这句兄长，叶施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以往叶余安都叫他哥哥，如今却今非昔比，但他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

“清离。”

叶施突然不知如何启齿，他一面想着要同叶清离缓和关系，一面又想要维护叶余安，但是他所作所为又与想法背道而驰。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才来找叶清离。

“大哥有什么事？”

叶清离拢了拢衣袖，问道。

看着这样清瘦的弟弟，他真的不知该如何开口说要将那块板料给堂哥的事情，只是还没有开口对方就己经说话了：“是关于礼单的事情？”

“你己经知道了？”

叶施莫名地深吸了一口气，他面对这个陌生的弟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尽管他不知道为何如此。

“嗯，我己然知道了。”

叶清离从袖口里面拿出一包鱼食，洋洋洒洒地扔在了水池里头，锦鲤翻滚着将它们都吃了个干干净净。

“所以哥哥在担心什么呢？”

叶清离重新坐回大石头的阴影内，手里摩挲着那串白色珠串。

“我担心……你们会不开心。”

“我可不是池子里面抢鱼食的鱼，抢不到鱼食也犯不着把兄长吃了。”

叶清离抬眼淡淡说道。

“哥哥知道有些事情有失偏颇，还是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余安他还是孩子心性。”

“没记错的话，他比我还大一岁呢，兄长。”

叶清离抬眼淡淡笑着，笑中带着几分嘲讽，那双上扬的眼眸内像是翻滚着的鱼群，复杂无比。

面对这样的叶清离，叶施心中莫名就有些不知所措起来，片刻后他继续说道：“余安他自小失去了父母，我们也只能……”叶清离突然摸了摸耳朵，蹲下身将耳朵凑近叶施，“兄长，你帮我看看，我耳朵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有些痒了。”

叶施信以为真，遂蹲在地上，摸着他的耳垂，仔仔细细地朝里面望着，两人的距离很近，他甚至能够感受到清离的呼吸落在他肩头。

“没有什么东西啊？

清离。”

“有茧子啊，兄长。”

叶清离扬唇一笑，这才把身子靠向假山，拉开了二人的距离，眼底是即将溢满的狡黠。

叶施才发觉自己被清离打趣了一番，有些不自在起来，以往打趣的人总是自己，现在换了清离，总觉得有些违和。

他才恍然想起来，那一刹那，他触碰清离耳垂时的凉意，如同池水般冰凉。

他还想说些什么时，清离却抢先一步接过了话头：“当然，我自是不舍得令兄长为难，只是好处少了，我自然也是要收些利息才是。”

“你想要什么？”

叶施松了口气，若是能哄好当然好办，他也不想让刚来的清离难受。

“这个日后再说吧。”

清离却站起身，拎着那串白色的珠串，伸出食指竖在唇前，一副不想谈的意思。

“有什么事情是现在不能说的？”

叶施有些好奇地问道，他抬头看着清离，心中不免有些奇怪。

似乎自家弟弟身上的秘密愈发多了，他像是一个又一个谜团，或者说，他就是谜团本身。

“相信我，兄长，你不会想知道的。”

叶清离转身，面无表情地说道，他的眼底是汹涌的海啸，似乎下一瞬就要将一切卷入海底。

叶余安看到礼单之后心情舒爽了不少，不论如何那块翡翠拿到手了，他在叶施心中的地位依旧像以往般稳固。

“看来长公子还是很疼爱主子的，那么大一块料子都给了主子您，那个家伙迟早也要被赶出去。”

桂平有些愉悦地说道，他小心地打量着叶余安的神色，先一步说道。

叶余安心情大好地摸着刚刚仆人送来的绸缎，上好的绸缎仿若刚挤出的牛奶般柔顺，让他原本烦躁的心情变得平顺起来。

“看着兄长这样疼惜我也就算了。”

他眼珠转了转，坏心思便动了起来，他挑了块以前翡翠做的玉佩戴在身上，动身打算去找叶清离。

他恶意地想着叶清离可能会浮现出来的表情，甚至不自觉哼出了歌曲。

来到叶清离的厢房时，叶清离正在抄写佛经，手里还不断转着那串白色的珠串，见叶余安来了便起身行礼：“二哥好。”

“我竟不知三弟也有礼佛的习惯。”

“闲暇之余打发时光罢了，让二哥见笑。”

叶清离站在书桌旁，恭敬回应，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叶余安差点要忘掉自己的来意，他刻意快走了两步，腰间的玉佩随之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二哥的玉佩很好看。”

叶清离出声道，“不过这颜色倒是浅了些，若是再深些就好了。”

“三弟不必为翡翠一事伤神，”叶余安假惺惺地说道，“毕竟三弟在乡野住了那样久，大哥也是怕你不好打理这些。”

他故意刺向叶清离的痛处，一面观察着叶清离的反应。

叶清离也只是笑了笑，眼眸却如同流动的海水般幽深，“无妨，让二哥费心了。”

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叶余安有些恼怒，他踱步走了几个来回，西处打量了一番，想要如同以往一样夺走什么东西。

他的视线落在了叶清离的手腕上面，那一串上好的白色珠串，洁白无瑕，连一丝污渍也全无，光滑如新。

“这串珠子，是哪里来的？”

叶清离也看向手腕上的珠串，有些莫名，片刻后淡淡说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这样？

是大哥给你的？”

叶余安自动脑补了叶清离还没有开口说的话，他自以为自己明白了，叶清离这样有些遮掩的模样，定是有什么猫腻。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二哥啊。”

叶清离幽幽开口。

“这样白，让二哥给你收着吧，省的掉了。”

他连理由都懒得找，首接伸手打算去拿，却拿了个空。

叶清离难得地没有笑，白色的珠串缠绕在他的修长手指上，一时分不清到底是哪个更白。

他的眼神如流动的水般转了转， “二哥真的确定要这个？”

“当然。”

叶余安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什么时候这家伙还敢忤逆自己了？

长兄如父，他应该听自己的才是。

“二哥就不能将大哥给我的珠串留下吗？”

叶清离伸出食指戳了戳太阳穴，他需要一些时间让自己冷静一下。

“哦？

那要不我告诉大哥去？”

叶余安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阻挠，心下不免烦躁，要是叶清离不同意，他便首接抢了就好了。

反正这院子里头的小厮也只听他的，还怕他一个人吗？

“好吧。”

叶清离知道他肯定不是去“告诉”叶施，肯定会去拱火，所以在那之前，他将手串放在了叶余安手上。

叶余安感受到了对方手指的温度，像是刚从冰水里头腌过一趟般，不免打了个寒战，“三弟还是保重好身体，最近因风寒逝世之人犹为多。”

表面上是在关心，实则是在威胁。

叶余安巴不得他死了算了，省的还有人同他抢东西。

“不劳二哥费心，既然拿了，就要好好爱护它啊。”

叶清离悄悄凑近在他耳畔低声道，气息扑打在叶余安的耳畔，致使后者长了一身鸡皮疙瘩。

叶余安后退几步，有些莫名其妙地离开了。

那串白色珠子在烛光下散发着奇异的光彩，那光泽如同尚未凝固的蜡油般油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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