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了，不小了。”

男人看着狸猫瘦小的身材，眉头一皱，“太瘦了，还有你这脸，真是跟你娘一点儿都不像。”

狸猫任由男人对自己评头论足，她娘？

她早不记得对方的样子了。

男人说：“可惜啊，你要是像她该多好！”

男人拿着刚到手都铜板离开，对于他的话，狸猫没有一丝放在心上，她来到墙角，挖出提前藏好的两枚铜板，未来两天，她就要靠这两个铜板过活了。

她不是不想藏下更多，可拿出的铜板少了，赌输了的男人是真的会把她打死。

狸猫小心将仅有的铜板贴身放好，然后慢慢移到厨房，熟练地把锅灰涂抹在伤口上。

第二日，狸猫难得起晚了。

恍惚着起身，男人一晚上没回，可能又是在哪里喝醉了。

狸猫顾不得自己未好的伤势，忍着疼痛开始洗昨日拿回的脏衣服，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要活下去。

对她们这样出身底层的人来说，不苦连活下去的资格都没有。

再去李府送衣的时候，这次杏儿也在。

她把工钱放到狸猫和招弟手里，招弟拿着钱，迫不及待地数了起来，狸猫却是看着杏儿的面色陷入沉默。

果然，就听杏儿说：“日后，你们不必给李府洗衣了。”

招弟问：“杏儿姐姐，为什么啊，是我们洗得不干净吗？”

杏儿摇头，“不是，不管你们，是所有人。”

杏儿看了狸猫一眼，接着说：“府里先前出现了一些事情，管事的决定专门招人在府里做这些活计，不让外边的人过来了。”

狸猫的面色一下子白了。

“那我们不行吗？”

招弟问。

“不行，你们不是李府的人。

说起来，一开始的时候，想着就是下人的衣服，府里才会找了外边的人清洗。”

“原来我们洗的只是下人的衣服吗？”

狸猫声音沙哑。

招弟很吃惊，“可那衣服的料子摸着那么软！”

杏儿说：“傻丫头，主子的衣服才不会让我们这些人碰，那都是有专门的婆子负责，哪能清洗一下就行的，我听那里的婆子们说，就是一件衣服都要半天。

洗主子们的衣服还来不及，哪里有功夫管下人，这不才让你们赚了铜板，可惜，以后不行了……”杏儿替两人惋惜，但她只是一个下人，还是签了死契的下人，府里有了吩咐，她也没办法。

回去路上，招弟忍不住问狸猫：“你说我们以后怎么办，本来每次赚了钱，我都能有半个大馒头吃，以后就吃不到了。”

狸猫没有说话，她在想，没了这份活计，她还能去哪里。

码头现在是淡季，要不了太多人，更何况她这样瘦弱得小丫头，要不是忙不过来，管事的也不会收。

大门户里的钱好挣，可都需要关系才能搭上线，就像杏儿。

没了收入，填饱不了肚子是一回事，男人的棍棒怕也不会放过她。

狸猫心事重重地回去，连门开着都没注意到，还是一道嘶哑的声音将她的注意力拉了出来。

“喂，王大，不是说让我来看你那闺女，人呢？”

“谁知道那个死丫头跑到哪里去了，呸，看她回来玩不打死她。”

狸猫听着男人清醒狠厉的声音，下意识躲到墙后。

透过破乱的窗户，里面看到男人坐在床上，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打扮都不俗的半老徐娘。

她头上戴着银钗，衣服上更是绣着富贵花纹。

这样的人，与破烂的屋子格格不入。

她不该出现在这里。

狸猫心里有个念头，这样富贵的人到她家来，怕是有缘故的，特别是两个人似乎还在讨论自己。

狸猫更是小心屏住呼吸，听着两个人的对话。

女人说：“王大，我听说你没少打你那个女儿，你就不怕她受不了跑了？”

“跑？”

王大笑道：“她的户籍在老子手里，她想往哪跑，被官府当做是黑户，首接送到矿山去，就她那个小身板，不到两日就死在那里。”

王大拿出户籍，颇为得意地在女人面前演示。

狸猫看到户籍地那一刻，眼睛都红了。

王大继续说：“想当初她那个贱人娘，想跑？

别说老子天天看着她，就是真给她找到机会，没有户籍，她在外边也活不下。”

朝堂才结束内乱不过两年，官府一向对户籍管理严格，哪怕是去领县都要户籍。

拿不出户籍？

证明不了身份？

没关系，大牢也不养吃白饭的，刚好矿上一首缺人，都送过去挖矿。

哪怕一开始不知情，后来人们渐渐明白矿山为什么总是缺人，因为总是在死人。

百姓不愿意主动报名去了，各个府衙又有名额要求，这个时候不拿户籍出门，可不是给官府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拿人。

“王大，没想到，你还有这份心思。”

男人得意得紧，没看到对方一闪而过的鄙夷，真要是聪明，也不会将银子都拿去填赌坊那个无底洞。

逼死媳妇不说，如今还要卖女儿。

不过，女人也不是什么好人，她可是妓院里的老鸨。

“王大，你我也不是第一次交易了，看在你是熟人的份上，你那女儿，我便给二两银子。”

“才二两？”

男人当即不同意。

“王大，你出去打听打听，一个还没长大的丫头片子，最多一两银子。”

这年头，百姓活着都不容易，卖儿卖女是常见的事情，卖得人多了，价钱也就低了，人甚至是连一头牲畜的价格都不如。

男人道：“那时卖去正经人家做丫鬟的价格，我可是把姑娘卖给你们花楼，怎么着也得给我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

王大，你这女儿人我都没看到呢，未免狮子大开口了些吧。”

老鸨转身就要走，王大拦住她面前，“妈妈，别急啊，若是其他的普通丫头，哪里值得您亲自过来。

想当初，您那女儿您也是知道的，她的女儿还能差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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