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顾不得云老头背后对着自己啰嗦了什么，云飞提着一整个野猪后腿进了对面小茶馆的门。

老板娘年过三十，风姿犹在，一颦一笑间可想当年风采。

只是红颜薄命，刚嫁为人妇第二年就得到外出拉货的丈夫死于土匪杀人越货的消息，当时身怀六甲，幸亏公婆失去儿子后对其是百般照顾，这才含辛茹苦拉扯着女儿长大成人，如今开了这家茶楼维持生计，虽然日子清苦了些，但终究可以维持。

云飞轻车熟路，走到前台，把野猪后腿放在桌上，挠头腼腆笑道：“柳姨，算一算我爷爷的欠账。”

柳如玉抬头看着面前己然长大的少年，甚是欣慰道：“还什么欠账，你这一个猪后腿就超了那老东西赊账的多少了。”

非是柳如玉不尊重云老头，实在是云老头的名字大家都不知晓，只知道十五年前云老头抱着尚在襁褓中的云飞来到此处，身后跟着憨厚的张老三，租下这里两间门房后就开始了卖酒生意，平日里店里一切事宜均是张老三张罗，云老头白天下棋遛鸟，晚上饮酒作乐，这教书育人的活计还是云飞长大后渐渐不满他所作所为后逼着他才不得不赶鸭子上架的。

云老头从未告知过别人自己的真实年纪姓名，且生性古怪喜怒无常，唯有一样和这个镇里所有男人都有的共同爱好，那就是寡妇柳如玉了。

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更何况是这么一个年纪风姿卓越的寡妇。

云老头不像别人那样酒后调侃，甚至有人污言秽语，遇到此类人他甚至会出手教训一下，打人的狠辣一点都不像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拐杖用的招招狠辣，只戳要害，搞得现在柳如玉门口倒是清净了不少。

按理来说柳如玉应该对他感恩才对，可就这么一个自称风流不下流的老头子的一双眼睛实在是让人难以承受。

闲来无事柳如玉只要一回头，他就在盯着你，眼神迷离流转，嘴里啧啧有声，满脸的猥琐模样让柳如玉是好不自在，但又无可奈何。

十几年邻居下来也算熟络了些，柳如玉既不尊称他，也不谩骂他，对他的帮衬也从不道谢，倒是对云飞很是喜欢，看他面子也就对其称呼从老不死的改成老东西了。

云飞对此也是无能为力，虽然有时候他会警告一下自己这个不靠谱的爷爷，但毕竟是长辈，他亦不能对他说教，对此只能对着柳如玉歉然一笑，道：“柳姨说笑了，一码归一码，欠账还是要结的。”

柳如玉从小看着云飞长大，对他的性格不能说了如指掌，也算是知晓一些的，听云飞这么说，当下就拿出一本册子，掀开某一页后递给了云飞。

云飞只是扫了一眼最下面的总额，并未仔细审阅上面那密密麻麻的琐碎行列，伸手入怀掏出几两碎银递了过去，微笑道：“谢谢柳姨。”

柳如玉看了一眼桌上碎银当即吃了一惊，微微不安道：“云飞，多了这么许多，柳姨我可不好接。”

云飞又尴尬挠了挠头，脸色略有红晕，但却并未退缩，腼腆笑道：“凛冬要来了，柳姨这件单皮袄子怕是熬的有点难受，我这次外出比平日多挣了一些，孝敬一下您是应该的。”

柳如玉眼睛戏谑的盯着云飞说完，暗含深意的眼神让云飞终于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

眉毛好看的一挑，柳如玉拨弄了下桌上几块碎银，戏谑道：“这些钱，怕是做几件袄子的钱都够了吧。”

说完却是也不等云飞回话，把银两一一捡起放进了袖里，端庄的整理下袖口，故意正色道：“放心，燕儿那边回来我会告诉她。”

“啊？

啊好的...柳姨我先走了。”

云飞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柳如玉掩嘴轻笑，看着云飞的背影越发喜爱。

这孩子从小和自己闺女青梅竹马，其中情愫她怎会不知？

要不然也不会心安理得的每年接受云飞的许多帮衬，只是也有一些说不清楚来由的担忧。

云飞样貌人品，绝无挑剔，莫说这镇上的少年，就是和那些镇上常来常往的修灵人物相比，云飞也丝毫不落下乘。

而让柳如玉真正担心的，也正是此处。

十五年前，云老头带着张老三和尚在襁褓中的云飞忽然出现扎根于此，这三人来历可是当初镇上好多年的热门话题，但时隔多年，依然没人知道答案，有的多是以讹传讹不靠谱的臆想，这件事也就随着云飞的不断长大渐渐消散了去。

对外云老头只是说逃荒至此，而憨厚的张老三更是一问三笑，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逃荒？

镇上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都会骂骂咧咧，你见过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逃荒老百姓？

其他三样倒是真的，嫖这一块只是几人加上去觉得骂起来顺口罢了。

柳如玉虽然对云老头的色心很是反感，但并不说明在她心里云老头就是个坏人。

相反，云老头有一句话是没有说错的：男子汉大丈夫风流倜傥，不做下流之事。

她虽然出身农家，但自小聪慧好学，对于这个做了十几年的对门邻居，还是有着自己的几分独到见解。

云老头性格怪张，乐善好施教书育人的好心并非他本意，而是在云飞长大后无形中影响所致，作为爷爷，隔辈亲疼自己孙子而违背自己的意愿去做点事倒也是人之常情。

但有一点就让她很是不解，十五年了，除了云飞长大成人，云老头包括那个憨厚的张老三，容貌几乎毫无变化，那所谓的修灵寻道者也不过如此吧？

若真是那些神仙人物，怎么会甘心窝在这个小地方十几年呢？

他们到底是谁？

云飞又是怎样的身世呢？

若他真是这般谜一般，自己的女儿和云飞的这份感情，不知是好是坏，是福是祸。

有时候人一旦动了心念，就容易越想越乱，越乱越想，越想越多。

幸亏自己不是一个多嘴多事的人，柳如玉轻轻点了点脑袋，让自己脱离了胡思乱想。

多思无益，目前来看，一切的事情都还是好的，还是考虑一下眼前实际的事情。

超过五个月的天寒地冻狂风暴雪，加上三水镇紧邻末日之森，那些在凛冬里饱受饥饿的凶蛮野兽更是会时常进犯，这前期的准备工作可是丝毫大意不得。

凛冬，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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