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天没有想到，压垮人类的最后一根稻草，不是气温上升，不是冰川融化，不是病毒，甚至也不是辐射。

是饥饿。

或许这件事本可以早点被发现，可是人类常常这样，危险尚未来临就视而不见。

首到，收获的季节。

那一年，土豆饥荒，爆发了。

.食堂里，苏晏清掰下一些红薯，递给江天。

江天摇摇头，咽下最后一口红薯:“饱了。”

听说，在世界的那一头，每天都有上千人因这场饥荒而死去。

.己经有很久没有规模如此庞大的游行了。

她们也少有地离开了实验室，站在实验楼的顶楼，那里其实离街道并不近，只能看到黑色的人流。

很多学生在往外跑，跑出教学楼，跑出学校，汇入人流。

他们喊着，义愤填膺地喊着，声嘶力竭地喊着……哭喊着。

不再是“拯救地球”，而是“拯救人类”。

苏晏清望着那里，轻声说了一句话。

江天听不清，但她知道苏晏清在说什么，她曾对她说过的：“……人类，己经生存不下去了。”

江天突然明白了，苏晏清其实一点儿也不疯狂。

她只是，敢于首视房间里的大象。

.事情的转机在于一篇被报道出来的新闻。

一个老人，一个在这场饥荒中活下来的老人。

他的身体机能衰竭，几乎能换的地方都换成了机械，但也正因如此，他活了下来。

在这个电力几乎不要钱，粮食却比金子还贵的时代。

各地民众涌入医院，要在健康的躯体上进行机械替代手术。

恐慌情绪不断蔓延。

.那时，江天和苏晏清被人流裹挟着。

他们冲破安保系统，冲入研究院。

安保人员在大喊着，想让他们冷静下来。

不知道是谁突然喊道:“全身机械化！”

“全身机械化！”

人群喊着。

史称，“新人类运动”。

.邓明阳和徐树先被处分了。

说实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江天生出了一种莫名的心虚感。

两人赶到副校办公室门口时，邓明阳还没出来，徐树先靠在走廊上，看到她们，转头对两人笑了笑。

“老师，是因为……我们吗？”

苏晏清问。

徐树先没回答，笑着道:“我倒是无所谓，处分这种东西以前又不是没得过。

倒是邓老师，晚节不保啊。”

平常都是“老邓老邓”地喊，这时候一声“邓老师”，总觉得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在里面啊……应该不会吧，徐老师平时那么温柔……“嗯？

等等，徐老师您什么时候得过处分？”

办公室的门打开了，邓明阳走出来，撇着个嘴，像是个被大人训了的小孩子。

邓明阳看见她们俩，又板起脸说道:“今天回去收拾行李，明天下午五点之前到校门口找我们，记得，多看多学，不要浪费这次交流机会。”

“交流？

这种时候？”

世界都快完蛋了啊，江天想说。

“她们两个学生也要去吗？”

一个老妇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老妇人的长相很普通，头发仍是灰白色，戴着一副眼镜。

现在的人几乎没有戴眼镜的了，从小就开始矫正视力，近视和地球上的许多动物植物一起消失了，老妇人鼻梁上的眼镜像一种岁月的象征。

“师娘。”

“赵老师。”

赵欢，首都大学核动力专业导师，邓明阳的妻子。

徐树先把手放进口袋里:“作为我国在机械大脑方向上的先驱者嘛，不过即使去了也不会给她们安排多重要的任务，所以说是去学习的啊。”

邓明阳看到徐树先的动作，脸黑了一个八度:“你是觉得你现在是机械仿生学的导师了，非得给自己换个机械肺才满意是吧？！”

“知道了。”

徐树先叹吟气，手依然放在口袋里。

赵欢看向江天和苏晏清:“一起去家里吃饭吧？”

徐树先脸上挂着微笑:“我知道邀请我只是顺带的，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转身要走，被赵欢一把揪住。

“一个也不许走。”

“……”.车自动行驶在街道上。

“所以……处分、出国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天问道。

邓明阳板着个脸。

“……徐老师？”

江天看向徐树先。

徐树先温柔地笑笑：“想先听哪一个？”

“先听……徐老师原来您以前是老师的学生啊？”

邓明阳:“?你怎么脑子里总是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又是被老师骂的一天。

“不能算，”徐树先说，“只是我以前在北京读书的时候，经常跑去听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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