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此时屏退左右后就只有两个人!
赵构眼前跪着的是大宋情报机构皇城司的头目,皇城司提举冯永。
皇城司始建后唐时期之前名叫武德司,于宋太祖赵匡胤时期改名为皇城司,属于宋朝的特务机构,和明朝的锦衣卫类似。
建立之初确实为大宋的安稳立下了汗马功劳,但也因靖康之变损失惨重。
冯永头也不敢抬,诚惶诚恐的不知道官家找他所为何事!
“冯卿,自南渡至今朕不太过问皇城司事务,一则战事不断且各路都有自己的探子;二则南境不同于北境,安居乐业其乐融融。汝乃朕之心腹,自然放心不过。”
“然今时不同往日,朕期待光复祖宗基业,立志北伐,皇城司乃朝廷之耳目,切不可懈怠。最近内外可有要事要报?”
赵构前面一句话推心置腹,后面一句话凌厉狠辣,太极高手般的御下手段,冯永也被这胡萝卜加大棒拿捏的死死的。
“回官家,近期完颜宗弼(兀术)大军似乎得到我军内部消息,厉兵秣马整军备战,大有趁路帅们回京赴任的空档南下,中路京湖和西路淮西方向皆有动向。但金人得知岳帅续任后,锋芒收敛不少。另金国密使与秦相近期来往甚多,基本都是和谈内容。秦相似乎因岳帅之事心有芥蒂,一直称病,闭门不出。大理与西南夷亦蠢蠢欲动,与我西南军民皆有小股冲突,似为金人所惑。”
“密切关注兀术大军动向,中路与西路朕已安置妥当,岳帅已续任,刘琦亦不日回京见朕。秦桧与金使来往不必监视过紧,朕需要他和谈来赢取时间。至于大理和西南夷,朕会与枢密院商议处置,卿只须密切关注事态发展即可。”
“朕有一事问你,不得隐瞒。你可知朕身边有三虎?”
“这……,臣有所耳闻,秦相、张押班和王医官在民间称之为当朝三虎!上天下海,无所不能!”
冯永此时不敢说不知道,要不然这皇城司提举就不用干了,既然官家敢问他也就敢说。皇城司直接向官家汇报,自然无所顾忌!
“好一个上天下海,无所不能!如何上天?如何下海?如何无所不能?”
见官家动气,冯永此时头垂的更低。
“但凡官吏升迁,朝臣面圣,民间大案,盐漕肥缺等等,皆问于三虎。各地书院士子皆以檄文抨之,民间亦怨声载道。”
“之前朕疏于皇城司事务,让你懈怠不少。今后须整军备战,增派察子四处勤加打探!”
赵构口中的察子其实就是皇城司的密探,又叫皇城卒,“周流民间,密行伺察”,是专门负责收集情报的情报人员。
“对外将金国、西夏、大理、安南、吐蕃和西南夷事务,对内将川陕、京湖、江淮以及诸重臣等事务,定期汇总呈阅于朕。眼下重点查一查秦桧、张去为和王继先三人动向,及时反馈于朕!”
皇帝要的就是各种信息的汇总,无论是对外还是对内,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只有掌握非对称的信息优势,才能先人一步未雨绸缪。
赵构意味深长的看着冯永,这个人是从康王府就跟着自己的老兵,忠诚度不用怀疑!
“另有一急事,速速查明万俟卨罪状协助何铸审理,通金议和等另议以免秦桧生疑。今后皇城司情报由你一人单独见朕,所谈事宜,不得外泄!”
“臣,遵旨!”
皇城司自南渡以来被闲置多时,已经沦为查办小案的机构,自己这个提举自然也是有名无权。
官家此次召见,说了那么多推心置腹的话,提了那么多具体要求,以后皇城司的地位会非常重要。
想到这,冯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多事之秋谁不想建功立业,为国分忧呢?
赵构望着冯永远去的背影,深深的叹了口气。
此时自己虽然贵为皇帝,却是如履薄冰,身边的人是忠是奸难以分辨。
看来是时候重新洗牌,将身边的太监、宫女等重新换一遍!只有自己身边干净了,才能毫无顾忌的去做大事!
大理寺!
依旧是那么寒气逼人,堂下跪着的正是岳飞案的主审,右谏议大夫万俟卨。
只是造化弄人,几天前还是主审在堂上颐指气使,如今已沦为阶下囚受人叱问。
御史中丞何铸此刻正襟危坐,望着堂下曾经的同僚心中感慨万千。
回想当初,秦桧让自己作为主审官审理岳飞一案,朝廷上下已是铁板一块,官家是铁了心要将杀岳飞成为议和的筹码。
但一桩桩一件件的事例摆在眼前,呈现出来的都是那个忠肝义胆且一心抗金的岳飞。正是这样的事例感化了自己,没有泯灭良知而陷害忠良。
官家突然逆转岳飞案,想必在抗金的国策上有大的变化,断不可附庸秦党而对抗朝廷。
而此时朝廷只动卒而不惊車,官家也没有马上要拿下秦桧的意思,说明他还有用,看来此案就是杀卒保車。
“何,何大人……”
堂下一声何大人打破了何铸的沉思。
只见他突然猛地一拍惊堂木,气势震天,响彻公堂。
“万俟卨,你可知罪?”
“何大人,审理岳飞一案乃是秦相所托,朝廷所遣,何罪之有?”
万俟卨语气强硬,趾高气扬的摆出一幅狐假虎威的样子,背后有秦桧撑腰底气自然很足。
“如此说来,你万俟卨似乎质疑朝廷之策秦相之托?”
“笑话,审岳飞一案前有何大人你亲自主审,后有本官主审,那岳鹏举何等罪状你我皆知,何况官家与秦相似乎已有默契!”
“住口!你好大的胆,官家已让岳帅续任京湖宣抚使,领兵之帅偶有小错,朝廷亦不会追究。反到是你,栽赃陷害忠良,贪赃枉法,奢靡淫逸,结党营私,如此罪大恶极死不足惜!”
何铸说完把案桌上皇城司递送的罪状文书扔了下来。
“你看是自己招还是本官来判啊?”
“这,这,这……”万俟卨一边看着自己的罪状,嘴里一边语无伦次的发出声音,似乎对这些罪状无法辩驳。
罪状中所述的条目非常清楚,自己这些年虽是言官,因为是秦桧心腹的缘故犯了许多律法中的死罪。
贪恋财物而卖官鬻爵,贪图女色而霸女无数,贪慕权力而结党营私,甚至为了讨好秦桧不惜通敌卖国,桩桩件件都是死罪。
万俟卨不愧是官场老油子,迅速从慌乱中平静下来,说到:“本官入仕多年,廉洁奉公,恪尽职守,为朝廷为官家可谓是鞠躬尽瘁。不知道何大人从何处得来此等莫须有之罪状,污我清白!”
“万俟卨,你看清楚了,此等罪状乃皇城司奉旨督查,人证物证俱在,何须抵赖。官家念你曾为社稷出力,不牵连你家人。本官亦念与你同僚一场,顾及体面,速速招来,不要不识时务!”
“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何铸望着对方这丑陋嘴脸,心中无比厌恶。
真是风水轮流转,山水有相逢。
当日万俟卨以“莫须有”的罪名强加给岳飞,现在又以岳飞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来为自己辩解,真是一副小人做派。
只是没料到报应会来得如此之快。
“既然如此顽固不化,多说无益!本官即刻宣判……”
“本官要见秦相,本官要见秦相,秦相一定能帮我。审理岳飞一案乃秦相亲口托付,本官只是按照既定策略来办。”
一想到通敌卖国也有秦桧的份,万俟卨也管不了那么多,似乎只能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此乃公堂之上,王法无情。何况秦相一心为公,国之柱石,岂能与你这宵小之辈同流合污。没想你如此冥顽不化,本官只问有罪无罪,不问皇亲国戚。”
何铸称赞秦桧一心为公,国之柱石的话,代表的是朝廷和官家的态度,算是将秦与万俟二人划清界限,也让万俟卨彻底死心。
“经有司查明,右谏议大夫万俟卨陷害忠良,贪赃枉法,奢靡淫逸,结党营私。经大理寺审理,此案情由清楚,证据确凿,依大宋刑律凌迟处置!”
何铸掷地有声的判决如同平地一声惊雷,万俟卨自然知道凌迟已经是属于极刑中很高等级的,此时就像一滩烂泥一般瘫软在地。
回想从科举中第到入朝为官,尔后攀附秦桧从州府地方官员直入中枢,可谓是青云直上。高官厚禄自不必说,本可拜相封侯却沦为身首异处,或许其身不正且行为不端才有今日之祸。
选德殿,君臣二人!
“何卿,万俟卨案如何处置?”
“经皇城司查明,万俟卨陷害忠良,贪赃枉法,奢靡淫逸,结党营私已是铁板钉钉,通金议和臣之罪名臣恐杯弓蛇影殃及他人,给朝廷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故不明言。”
“臣奉官家当日大理寺之口谕,凭皇城司提供之证据,乃判其凌迟之刑。依大宋刑律,仍需刑部复核复检,待到秋后方可行刑!特问官家旨意。”
“如此甚好,万俟案简单明了,无所牵涉,无须复核复检,不必等到秋后,速速处置!”
赵构一边若有所思的听着何铸的大理寺审案结论,一边细细的打量着这位御史中丞。
从开始审理岳飞案的刚正不阿宁直不屈,再到万俟案的审理和宣判结果来看,何铸还是非常了解自己的心思。
一方面通过审理万俟卨并处以极刑来为岳飞平反,以此打消武将对抗金大计的疑虑;另一方面只谈个人罪名,没有提及通金议和的敏感罪名,并且不牵涉到秦桧,不打草惊蛇。
由此可见,此人公正直率并有很强的政治智慧,审案火候控制很好,罪名和涉案人员拿捏到位,过程与结果非常满意。
值得重用,未来是整肃朝纲的一把利刃。
眼下处于议和关键时期,还没有到和金国撕破脸皮之时,况且忠臣与奸臣都是外人说的,臣子对于皇帝来说只分有用和没用。
目下还没有到把秦桧处理的时机,不是不动,时候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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