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府的沐安晟一脸阴沉,烦躁地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思量许久,终于开口唤了随从过来:“去看看侯爷在不在府里,就说我有事要与他商量。”
平日里父子两个甚少见面,沐致沣平日不是在外边吃酒宴乐,就是去几位姨娘房里,连前院都甚少去,沐安晟自小也与他不亲近,自然也很少见他。
所以,沐致沣听说大儿子要见自己,很是惊讶,他难得清闲,便让沐安晟现在过去。
“父亲,万岁的圣寿就要到了,宫中已经安排了宫宴,到时候各家都要送上寿礼。”沐安晟也不愿与他废话,上来就开门见山。
沐致沣唔了一声,摸了摸下巴上的三缕长须:“的确如此。”
就没有下文了,丝毫不提要备什么寿礼。
沐安晟对父亲再了解不过,知道是怕提到钱,也只能忍着气往下说:“今日长兴侯府的宴席上,各家都已经准备许久,此事不可大意,父亲还是要拿定主意,就算不想争个高下,也不能教人小瞧了才是。”
沐致沣看着儿子急切的样子,皱了皱眉:“前些时日你外祖家不是送了一对寿山石石料来,说是你母亲特意挑了作万寿节寿礼进献入宫的。”
“若是不成,从库房里再挑几件就是了。”
他说着,就要起身:“你去安排吧,我还要去趟醉仙楼,还有几位你的叔伯在等我。”
看着父亲头也不回地走了,沐安晟只觉得心灰意冷,他早就知道父亲是什么性子,宁可花时间花钱去听戏吃酒,也不肯多费点心思打点家中的事,所以沐家在他手里才会每况日下,沦落到要算计陪嫁娶亲的地步。
他也不愿再浪费时间在父亲身上,索性进内院去见母亲宋夫人。
宋夫人也是为难不已:“从前倒还有些难得的稀罕物件儿,只是都已经……”
“那对寿山石石料还是你外祖家费了不少心思寻来的,若是送进宫去,只怕还要另寻工匠雕铸。”她含含糊糊说着,“还是想想别的法子。”
沐安晟原本也看不中那对寿山石,料子并不算好,斑驳有杂质,偏偏外祖家当成名贵之物送来,还从母亲手里要走了不少银子,他哪里能挑中那个。
“实在不成,多花些银子去集宝斋里寻摸一件玉器送上去,那许多寿礼,万岁也未必能留意。”
宋夫人咬咬牙,还是与沐安晟说着,如今她已经是焦头烂额,铺面已经不能再变卖了,不然后面族里面查问起来,怕是难以交差,让外边知道沐家竟然要变卖铺面更是不好。
公帐上也被沐致沣支走了大半银子,剩下的还得支撑府里的开销,能动用的着实不多。
但是要让她用陪嫁贴补……那是万万不可能的,所以她宁可让沐安晟支了银子去买,至多是后面从几位姨娘房里克扣出来。
沐安晟看着如意算盘打得飞转的母亲,只觉得无比厌烦,皱眉冷冷道:“那几家也是要送的,若是教人瞧出咱们府里送的不如他们,日后怕是要落下笑柄了。”
宋夫人脸色变了变,终究是放软了声调:“那怎么办才好?真要上好的物件,大都是家传的,就是现找也要时间呀。”
她说着,又忍不住诉起苦来:“你也知道的,咱们府里的好东西早就让你父亲给弄走了,如今那些……哪里还有用得上的。”
沐安晟冷笑:“母亲手里也有,不过不愿意拿出来罢了。”
宋夫人一时白了脸,好半天才强撑着笑脸:“说起来,我倒是有个主意,杜家送来的陪嫁单子上有不少好东西,挑一两件送上去岂不是正合适?”
这倒是沐安晟没想到的,一时拧着眉头思量了起来,片刻后才起身来:“这终究是内院的事,还是听母亲安排。”
宋夫人看着儿子出去了,叹了口气,又冷了脸,唤了刘妈妈过来:“这几日漪澜院那边怎么样了?”
刘妈妈撇嘴:“那位李老夫人日日来探望,说是身子见好了。”
李老夫人耳背又腿脚不方便,每日还要仆妇抬着她那顶重得吓人的小轿来回走动,吃了血燕粥又要吃鲍鱼盏,连喝茶都要上好的老君眉,宋夫人实在受不了,每日躲着她,只当不知道,连刘妈妈都不敢再过去打探了。
就怕被她碰上了,又要吃什么稀罕物。
宋夫人哼了一声,心里肉疼不已:“今日那老太太来了没有?”
刘妈妈摇头:“说是见自家姑娘身子好些了,就不来叨扰了,等着大爷跟她家姑娘回门呢。”
“既然好起来了,怎么今日还不见过来?”宋夫人拉长了脸,难不成晨昏定省的规矩都要自己教?
“说是在准备给春娇抬姨娘的事,还打发人去账房要支领银子置办物件。”
宋夫人顿时脸拉得老长:“是她身子不济事,又是她房里抬姨娘,如何能要公帐上出银子!”
刘妈妈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在一旁立着。
“一个个的,张嘴就是要钱,只当我是摇钱树一般,我哪里有银子给他们使。”她一想到丈夫那几房姨娘个个穿金带银,自己却是守着个烂摊子,心里就更是恼怒。
刘妈妈眼珠咕噜一转,凑上前去:“夫人,如今大爷已经娶亲,照说这府里也该让大奶奶帮着拿拿主意管管事了,也不能事事都还靠着您吧。”
宋夫人一怔,旋即明白过来,眼前大亮:“说得不错,她嫁进门可不就该帮我分担这些,日后还要作沐家宗妇,怎么能不学会当家理事。”
一时间,她觉得自己头顶上的乌云都散开了,为难的事瞬间迎刃而解,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理由?
她片刻也等不得了,起身来:“让那几个管事的妈妈带着账簿子、钥匙和对牌,随我一道去漪澜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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