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过都要拔毛的王大海,岂能轻易放过被抓的人,他下令,被抓的人必须把身上的钱和物都留下,才能释放。赶集的人不是带着钱就是带着物,或多或少,没有空着手的。也许从每个人身上刮的油水不会太多,可是架不住人多呀,王大海一下子又发了一笔不小的财。
午饭刚过,城门就放行了,李玉英顺利地出了城,回到大王庄。李玉英平安归来,让所有的人都放了心,参加行动的几个姑娘媳妇更是高兴。任务圆满完成,没遭受任何损失,极大地激发了她们与敌人面对面斗争的热情,她们纷纷要求参加民兵组,要与男民兵一起,练本领、杀鬼子。
在众人怂恿之下,李玉英带着大家来找大王庄民兵组长、鲁建平的二弟鲁建保,开门见山地提出要参加民兵组。鲁建保一听,不屑一顾地摆了摆手,说:“去去去,别捣乱,娘们儿家家的,该抱孩子的抱孩子,该做军鞋的做军鞋,打仗的事不适合你们女人家。”
一句话惹了众怒,鲁建保遭到了女人们的强烈抗议。李玉英大声训斥道:“鲁建保,你看不起妇女,你这是封建思想。妇女怎么啦,妇女哪一点也不比男人差,包括打仗。古代有花木兰、穆桂英,现在有春柳、春桃,哪一个比你们男人差?别看你长了个挺高的个儿,我看你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胎毛还没褪净呢就敢看不起妇女。你年纪轻轻的,脑袋里怎么装了这么多封建思想?我看应该给你办个学习班,让你好好学习,认真检查。我再问你一句,让不让我们参加民兵组?”
鲁建保被说得张口结舌、无言以对,但还是不肯服软:“好好好,你们这些娘们儿嘴尖舌利,我说不过你们,不跟你们说了。民兵组没有接收女人的先例,哪个村都一样,大王庄不能破这个例,你们说破大天也不行。”
一位大嫂生气了,从衣服上拔下缝衣服的针,瞪着鲁建保问:“你这个臭小子,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你要是不让我们参加,我就拿针扎你,看你还敢不敢小看妇女。”
另外几个人起哄道:“对,扎他,拧他,掐他。”
鲁建保一看众怒难犯,瞅冷子跑出屋,边笑边说:“看看看,这就是娘们儿,一急起来就知道用针扎、用手拧、用指甲掐。难道对鬼子你们也是这三招儿?好男不跟女斗,我还有很多正事要办,不陪你们瞎扯了。”说罢,一溜烟地跑了。
女人们这下没辙了,一起盯着李玉英。李玉英想了想,说:“他不要咱没关系,咱们自己成立一个女民兵组。咱们先练本领,等把本领练好了,看谁还敢瞧不起咱们。”
这个主意好,立马就一致通过。妇女们又欢实了,这个说:“对,咱们成立女民兵组,还不要男的呢。”那个说:“干脆咱们就在妇救会下面设立一个女民兵组,让玉英兼任组长。”
一个大嫂说:“可是咱们没枪啊,没枪怎么练本领呢?”
李玉英不以为然地说:“没枪怕什么?他们男民兵不是也没枪吗?他们扛扎枪,咱们也找人做扎枪。实在不行,切菜的刀、炒菜的铲子、擀面杖,都可以当武器。”
一个姑娘提议:“咱们去找春桃,让她教咱们练飞刀。”这个主意赢得了大家的一致赞同。
李玉英进一步提议:“好,就这么定了,咱们聘请春桃和春柳当咱们的飞刀教官,再聘请我哥当咱们的刺杀教官。”
就这样,顺安县第一个女民兵组——大王庄女民兵组非正式地成立了。
好事多磨,女民兵组刚一成立就遇到了来自各方面的反对和非议。
首先就是李山不同意担任女民兵组的教官,他跟鲁建保的观点一样,认为拿枪打仗是男人的事,女人的职责是做好后勤支援。他甚至认为,女人整天舞刀弄枪,会耽误其它工作,既在打仗上帮不上忙,又影响了后勤支援工作,总体上来说对抗日不利。
最大的压力来自女民兵的家人,尤其是已婚妇女,更受到来自丈夫和公婆两方面的阻挠。
此外,一些封建思想比较严重的群众也在背后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对于女民兵组的成立,春柳和春桃旗帜鲜明地表示支持,痛快地接受了担任女民兵组飞刀教官的邀请。春桃甚至建议,既然李山不肯担任刺杀教官,干脆她来担任,女民兵组一个男人都不请,到时候让所有的人都看一看,女人比男人一点都不差,省得有不服气的人说女民兵再厉害,也是男人训练出来的。
李玉英虽然年轻,但性格很刚烈,认准的事就要一直坚持下去,虽然各方面的阻力让她感到了很大的压力,但也激起了她与困难做斗争的决心,春柳和春桃的支持更让她充满了战胜困难的信心。她挨家挨户地做思想工作,说干了口水,磨了嘴皮子,劝说女民兵的家人支持她们参加军事训练。李山的拒绝令她不满,不过李山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后勤工作和家务活儿是女人责无旁贷的事,就连李玉英本人也这样认为。为了不给别人留下话柄,李玉英决定,每天上午进行军事训练,下午和晚上搞后勤工作,女民兵少睡觉、少休息,既要搞好训练,又不耽误后勤工作和家务活儿。
在李玉英的努力下,除她本人外,还有五个姑娘和一个刚结婚不久的小媳妇取得了家人的同意,留在民兵组里,有几位大嫂被逼无奈,只得退出。春柳安慰李玉英,不要因为这几位大嫂的退出而灰心丧气,只要大家好好干,用实际行动证明,女民兵参加军事训练确实不耽误后勤工作和家务活儿,人们就会慢慢转变看法,发现女人参加民兵的好处,到时候就会有更多的女人得到家人的同意参加到女民兵组里来。
虽然决心很大,可女人毕竟女人,纪律性比较差,容易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发生争吵,第一次参加训练,为排队的事就让别人看了笑话。
小媳妇刘白露和大姑娘王小曼是姑嫂俩,二人平时就有点小矛盾,没事就要拌两句嘴。在几个女民兵里,王小曼的个头儿最高,刘白露比她稍矮一点点。王小曼自然而然地认为她应该排在第一个,可刘白露认为她是嫂子,应该排在小姑子前面。二人互不相让,搞得其他人都没法列队。
二人吵闹不休,把李玉英气坏了,她大声喝道:“刘白露、王小曼,你们给我站过来。”
李玉英的泼辣在大王庄的女人中是有名的,刘白露和王小曼还真有点怕她,见她气得脸色铁青,立刻就不吱声了,乖乖地挪到李玉英面前。
李玉英训斥道:“你们俩一天到晚就知道吵吵吵,为点儿值不当的事就呛呛起来没完,烦不烦。要吵回你们家吵,这是训练场,你们都给我把嘴给我闭上。谁敢再吵我罚她围着训练场跑一百圈儿。”
王小曼委曲地撅着嘴:“我比她个儿高,当然应该排在最前头。”
刘白露毫不相让:“你才比我高哪么一丁点,还好意思说?我是你嫂子,当然要排在你前面。”
“刘白露,你给我住口。这不是你们家,是民兵的训练场,这里只有民兵和同志,没有嫂子和小姑子,你不要强词夺理。”李玉英喝道:“第一天训练你就捣乱,我罚你训练完后绕着训练场跑十圈。”
刘白露不服气,还要说什么,李玉英大喊一声:“闭嘴,入列。”
刘白露百般不情愿地回到队列中,王小曼却面露得意之色,昂然站在队列最前头,冲刘白露挤眉弄眼、吐舌头、做鬼脸儿。李玉英又大喊一声:“王小曼,严肃。”王小曼这才立正站好。
训练开始了,李玉英发出口令:“听我的口令,向右看——齐,向前——看。向右——转……”
王小曼一转身,与刘白露来了个脸对脸,刘白露“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弯腰蹲在地上,用手指着王小曼,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你……这么大人了……连……左右……都分……不清……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她这一笑,引得后面几个女民兵都笑起来。
李玉英的脸都气白了:“刘白露,你给我站起来!”
刘白露一惊,止住笑,站起身,偷偷地瞄了李玉英一眼,低下头不再出声。
李玉英生气地问:“王小曼,你是怎么回事?”
王小曼受到大家的嘲笑,窘迫得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我、我分不清左右。”
李玉英皱着眉说:“你可真笨,哪只手有劲哪边就是右,连这都不懂?”
王小曼委曲得眼圈儿都红了:“我、我、我就是冲有劲儿的手这边转的。”
李玉英“扑哧”一声乐了:“呵呵,我忘记你是左撇子了。好了,记住,你有劲儿的那只手是左手。”李玉英接着发布命令:“刘白露嘲笑同志,扰乱训练秩序,加罚跑步十圈儿。现在继续训练。”
因为这是女民兵第一次训练,赵雪梅特意前来捧场。她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深刻意识到要想把这些女人训练成合格的战士是一项艰难的工作,不可急于求成。她告诉春柳,对女民兵要从最基本的队列训练开始,先解决女民兵组的纪律涣散问题。
训练结束后,赵雪梅在李玉英耳边说了几句话,李玉英点点头,让别人解散,留下刘白露和王小曼。李玉英说:“今天的事主要责任在刘白露身上,所以我罚她跑二十圈儿。但是,你们姑嫂之间不和绝对不能只怪刘白露,更多地应该怪王小曼。我说王小曼,你哥跟你嫂子刚刚结婚不久,人家两个人感情好,在一起的时间多一点,关你什么事,用得着你看不顺眼吗?你整天不想着多干点正事,不是挖苦你哥是‘花吉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就是讽刺你嫂子是狐狸精,整天缠着男人。你个小丫头片子,哪儿学来的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怪话儿?我看你娘跟你嫂子之间的矛盾,有一大半儿是被你挑唆起来的。你说你这么做图的是什么?想让你哥跟你嫂子离婚?还是想让你娘多生点儿气、少活几年?本来我不想管你们家的这些破事,可是你们家的事影响到女民兵组了,我就不能不管。一会儿你跟你嫂子一块儿跑,二十圈儿一圈儿都不能少。只要有一个人少跑一圈儿,两个人各加罚五圈儿。一个人没跑完,另一个人就算跑够了二十圈儿也不能停下。”
赵雪梅说:“刘白露同志、王小曼同志,平时你们之间是有矛盾,可那时候你们是群众。现在不一样了,你们加入了女民兵组,你们是民兵,是战士。回到家,你们的关系是姑嫂,在这里,你们的关系是同志、是战友。知道什么是同志和战友吗?同志就是有共同的志向,一起杀鬼子。战友就是在战场上可以把生命托付给对方的人。像你们这样,为点芝麻绿豆大的事就吵架,真上了战场,别说杀鬼子了,鬼子杀你们的时候你们还忙着吵架呢。像你们现在这个样子,谁敢把自己的生命托付给对方?你们谁相信对方会为了救自己而不顾危险?同志之间要团结,团结起来才有力量。一根筷容易折,两根筷子并在一起就不容易折,这个道理你们肯定懂。回去好好想想吧,每个人都把自己的缺点找一找,向对方承认自己的错误。”
春柳大抓队列训练的做法,遭到了所有人、包括李玉英的不理解。大家都认为,队列走得再整齐,也走不死一个日本鬼子,还是杀鬼子的本领才有用。有的人质疑,男民兵都不练队列,女民兵为什么要练队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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