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阳当空,蒸干了大地,树叶耷拉着脑袋,空气里没有一丝风。
河道里的淤泥已经被晒得卷起了一层皮。
“沙沙——,沙沙——”
青田村西头的羊肠小道上,响着单调的脚步声,黑色的布鞋上已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黄土,看不出本来颜色。
这么热的天,庄稼人也不会在外面干活,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在外面赶路?
一个被晒得满头大汗的十五六岁少年,正在龃龉前行,脚步沉重。
“唉,落榜了!”
少年低着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豆大的汗珠从下巴滴落,砸在黄泥地上,溅起黄色的尘土。
不知疲倦的知了在耳边聒噪,像极了一大早隔壁王奶奶和对面李奶奶为了一坨新鲜牛粪的归属在吵架。
林凡穿着一件破了洞的青衫,背着蓝布小包袱站在村口,失神地看着村中唯一的一条小路。
不知为何,路上竟然一个人也没有,许是太热的缘故吧。
在这条路的尽头,村东头,那里有一个缺了一扇门的小院子,就是他的家。
为了供他读书,爹和娘舍不得吃,也舍不得用,大哥穷得讨不上媳妇,小弟饿得精瘦。
他没日没夜的苦读,从十二岁到十五岁,整整三年,却还是落榜了。
没权,没势,又没钱,朝中也无人,一个贫苦人家的孩子走科举这条路,难!难上加难!
走到了村口,他犹豫了。
进了村子,进了家门,还要不要再读三年?
可是,这个家已经无法承担他读书的花费。
如果回家务农——,四书五经烂熟于胸,诸子百家多有涉猎的他,又怎能心甘如此一生?
想着想着,林凡心中悲苦莫名,泪水涟涟而下!
他,没有脸回家!
蓦然转身,他再次向村外走去。
他想一个人静一静,他甚至在想,如果没有了自己,这个家会不会更好些?
村西三里外有一座小山,名叫小金山,时值盛夏,山上树木葱茏,百草丰茂。
林凡轻车熟路的来到有百多丈高的小金山山顶,这里有一块临崖的平整巨石,可以坐在上面,眺望远处的大金山。
小金山和对面十几里外的大金山内都有金矿,经过数百年的开采,早已经开采一空,山内充满大大小小的山洞,林凡小的时候经常来这里玩。
对面的大金山内有凶兽出没,鲜有人去。
小金山山顶的这块平整巨石,据说就是当时的矿工削平的,方便在上面休息。
每当苦闷之时,林凡总会来到这里坐上一会,看到那远处的莽苍山野,心里的忧闷就会排解掉一大半。
但是今天,就算是炽烈如火的骄阳,也无法驱散他的心头的忧愁半点。
就这样,他在这巨石上一直坐到太阳快要落山时,却依然没有任何要离开的意思,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或许,从这里向前走出几步,从此消弥于天地之间,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当如血的残阳染红了半边的天空,夕阳已然落至大金山的山尖之上,大金山像是一把利剑,刺入了残阳的躯体,鲜红的血洒满了天。
林凡失神地看着这一切,心里竟产生了稍稍的快意,他真的想手持利剑,刺破这令他窒息的天地啊!
忽然,林凡双目一凝,遥遥地看向远处的大金山,在那山巅的残阳之侧,他竟看到冒出了一缕黑烟!
“嗯?”
林凡揉了揉自己的双眼,他还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但当他再次凝目看去时,却骇然发现,那并不是他的错觉。
那道黑烟,就像是在血红的残阳里挤出了一道墨汁,迅速弥散开来,并快速飞近!
原本忧愁失神的林凡一下清醒过来,“妖怪?!”
从小到大,他听过许多有关妖魔鬼怪的故事,也看过许多神怪志异,但是这种只在那些可怕的神怪故事里才能看到的妖烟魔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这个突然的变故,让刚才还沉浸在愁苦中的林凡,脑中顿时变得一片空白。
他的身体就像是泥塑木雕的一样,一动也不动。
十几里的距离对那黑雾似乎很短,只几个呼吸之间,那团拖着长长尾巴,状如幽灵的黑雾已经飘到了林凡的头上。
“咦,这里竟然有个血食!”
从那黑雾之中传出一个阴惨惨的怪声来,听起来就像是骨头在摩擦一样,林凡听了不禁头皮一麻,虽是盛夏,他却感到一阵寒风吹来,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快跑!”,林凡心里狂吼一声,但是,在初次见到如此诡异而可怕的一幕,他的双腿竟然不听使唤!
而且,他心里也明白,如果这果真的是个妖怪,跑恐怕也无济于事。
那团黑雾迅速蠕动凝聚起来,化成一个身材颇为修长的青年,飞落而下,站在了林凡面前的数步之外。
这青年身着黑色道袍,材质非丝非帛,却显得极为华丽,隐有流光如波纹一般闪过。
青年脸色极为苍白,毫无血色,眼窝深陷,呈淡红之色,看起来极为妖冶和阴森!
林凡看着这个形貌古怪的青年,他的心止不住的狂跳起来,这辈子都没跳得这么快过。
“你——,你是人是妖?”,林凡鼓起好大的勇气才问出这句话来。
那青年就像是看着蝼蚁一样的眼神看着林凡,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只是自言自语地道:“竟然是个读书人,血可能更香一些吧?”
说完这话,黑衣青年轻轻抹了一下嘴角,声音尖细地笑了笑。
听了这青年的话,林凡悚然而惊,他从小就是村子里公认的聪明娃儿,从这青年的话里,他自然能听出些什么,血?莫非这家伙要吃我?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林凡目露惊恐,声音已经有几分颤抖。
虽然刚刚也想到了死,但那只是心里想想而已,此时此刻,他却是真的感到了一种生死危机!
黑衣青年根本就没有理会林凡的恐惧和问话,看起来他对这种情况已经司空见惯了。
那黑衣青年轻哼一声,长袖一甩,一股黑烟涌来,林凡但觉一股腥臭之气扑鼻而来,之后便是浑身一麻,“噗通”一声,后脑重重磕在巨石上。
林凡脑中嗡嗡作响,双眼一闭,竟自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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