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入酒馆
夷陵城,醉仙居。
现在还是晨间,早早蹲在酒馆外的都是嗜酒如命的酒鬼头,只是今个还多了一位素衣松姿的青年和两个半大的男孩。
“吱呀——”
朴实的木门缓缓打开,潘胜扯了嗓子照常吆喝一句,“开张咧——”
酒客鱼贯而入,他才瞧见边角上的三人,“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一刻钟后,钟祎听完他们的讲述,亦是有些惊讶。
“一伙奴役小孩的贼匪竟然能够认出钱袋上的花纹,还有如此反应,估计这事不简单。既然这位少侠已经出手帮你们脱困,你们应该尽早离开夷陵寻找亲人,免得幕后之人寻来报复。”
“我们也想离开,可是信物已经找不到了,而且……”吕柘瞅了一眼专心品酒的云翡,“而且我们不小心偷吃了他的烤兔子和酒,算是欠了他几个钱,所以回来向你们买一壶酒赔给他。”
说完,他看向嵇颢,后者会意,双手奉上银两。
“哦?”钟祎接过银子在手里掂量,不多不少,刚好二十两,“兜兜转转,用我的银子买我的酒?你们两个,可真会做生意。”
“我,我们找遍了寺庙,那些贼人一分钱都没有。我问过昨晚出来乞讨的小孩,他们讨到的铜钱银子都交给领头了,但是我们没找到一个子。”
“原来如此。”
他欣然收下银两,瞧着眼前这两个男孩,一个是家里无人,自己跑出来混饭吃,一个是母亲改嫁,给了信物送去远房亲戚寄养。
如今信物丢失,远房亲戚还真不好认下这个亲人。不过,信物很可能是被贼匪拿去典当了,攒些钱换回来便是,而另一个小孩已经无亲无故,即使拿回长命锁也没有去处,倒显得有些可怜。
“一壶普通的酒也不过十几文钱,你还回这二十两银子,我便也不计较了,只是你们之后如何赶路?”
“寺庙里的小孩都去官府记名了,若是官家有人要去鄞州办事,我估计能蹭个车尾。等我到了鄞州,我姨妈的丈夫的二舅怎么着也得收下我。就是可惜了我娘留给我的东西,也不知她嫁去哪了,我这辈子还能不能见到她。”
“我不晓得,我应该……是没地方去的。”
他们的回答如他所料。
他将两人的天真和落寞收于眼底,将二十两又塞给吕柘,“拿钱去找官府,每逢双日都会有官差遣送书信去往各个州府,十两银子足够你包下马车里的一张通铺,剩下的你可以买些吃食,也可以拿去典当铺赎回你的信物。”
“这……”他有些无措地握紧手里的钱袋,“我,这钱……”
“先收着。”钟祎看向更加瘦小的嵇颢,“至于你,昨晚摔烂的酒坛子按照市价统计整整六十五两,你认不认?”
“……认,我认。”
他以为他在索要赔偿,心中沉重了几分,不自觉地垂下脑袋,透露出无助的气息。
“既然没有去处,便留下来还债如何?”
原本无助颓丧的男孩听到这句,猛地抬起头,眼睛发亮地盯着他,“您说真的?我可以打长工吗?”
“当然。”他低声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只要别偷懒,长工短工都可以。”
“那我留在这。”
厢房里的气氛暖和了些,云翡醉醺醺地靠在窗户边,将他们的话语一字不落地听进耳朵里。
“入情至性,行义积善……剑法第二重,于你不易。”
“为何不易?我本就是随性入世之人,不过是行走江湖一遭,观望人情罢了。”
“多说无益,随你去了。”
辛辣的酒水灌入喉中,烫得他肺腑灼热。
“这个时辰的当铺也开了,我叫人陪你去看看如何?”
“不用,我自己去便是。”稚气未脱的男孩不愿再劳烦他,转头看向嵇颢,“我之前问你名字,你没说。现在我说,我叫‘吕柘’,双口吕,木石柘。若是我再来夷陵,定会进醉仙居找你。”
“我叫‘嵇颢’。”他抿了抿嘴唇,说不出下一句话,“……我不知道我的名字怎么写,等你下次来,我再告诉你。”
“那你可别忘记我。”
“知道了。”
“我也会来还上这笔钱。”
吕柘朝钟祎深深鞠了一躬,迈开步伐下了酒楼。
“你这酒不错。”
云翡许久不说话,嵇颢差点忘了他还在这。
其实,他见到钟祎的时候,便从吐息、脚步等细节看出对方同是一位习武多年的练家子,这才逗留在酒楼里,直到这两个小鬼头都有了安定的法子,他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来者是客,酒壶尚空,不如带些再走?”
“那我就不客气了。”
厢房变得空荡而陌生,迷茫还未涌上来,便被大掌抚平。
他揉着他的发顶,温声说,“从今天起,你是醉仙居的人了。”
嵇颢仰头看他,如同曾经望着父亲那般,忍不住上前抱住他的腰。
“谢谢您。”
“都是自己人,再说谢谢就客套了。”
温馨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门外传来秦衣询问的声音,“掌柜的,你在这吗?”
“在,怎么了?”
“那我进来了。”她抱着厚厚的账簿进来,“你怎么也在这?”
“他今后就留在我们这,你遇到什么问题了?”
“哦。”她倒也没有纠结,指着账簿的名字说,“刚才下来了一个男人,说是您赠酒予他,他要了几壶度秋凉。我怕是幌子,便要他记了名字上来问你。”
“云翡。”钟祎想了一会,夷陵城没有这号人物,大抵是别处来的侠士,“无碍,他出手救人,情义之心,当得起一壶酒……等下,他要了几壶度秋凉?”
秦衣嘴角一抽,伸出手掌,“五壶,而且还是借的我们酒壶装了酒。”
嵇颢感觉周身气压一沉,原本温和豪气的男人咬着牙挤出几个字,“他这是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