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狼小队离开球场不到五分钟,一道巨大的电弧瞬间撕破天幕,骤响的炸雷,令身心与灵魂都颤栗。
暴风雨终于降临这座破败的城市。
“大家找个地方穿上雨披!”
军官带领士兵们钻进路边一间废弃商铺中。士兵们轮流警戒,分批穿上特制的浅灰色雨披。
雨披表层采用了防辐射面料,版型经过加大处理,背部预留有遮盖背包的空间。本就臃肿的士兵们穿上雨披后,一个个看起来就像会移动的巨大方块。
通讯兵李准翼拿出辐射检测仪,他走到大门旁,把仪器伸到门槛外,贴近地面上的积水。
仪器亮起了红灯。
李准翼将仪器复位,又贴近另一处积水。
仪器依然亮起红灯。
“怎么样?”
军官问道。
“长官,比安全值高了不少,接近中度灾雨的程度。”
李准翼看着仪器显示屏回答。
废土人类将辐射雨称为灾雨。这种携带微量辐射污染物的降水虽不直接致命,但如果长期暴露其中,依然会损伤人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在下雨的天气里,若非必要,人们不会待在室外,普通的雨衣并不能有效防护辐射。
黄岩市城区环境经过数年自然恢复,几乎所有的放射性污染已经被转移和稀释,这场灾雨中的污染物大部分来自于相邻的西贺市。
反攻黄岩城区的失败给了高层深刻教训。十年前西贺市虫灾大爆发,军队损失惨重之下,高层果断动用了战略核武器,一枚数百万吨当量的核弹夷平了整个西贺城区。
虽然大部分异虫被消灭,但西贺城区毫无意外的成了死亡无人区。
西贺市主城区至今放射污染严重,大量细小的污染物质随着季风反复扩散至周边县市。
军官看着门外越下越大的雨,心中有些烦躁。他抬起右腕看了一眼战术腕表,现在是上午6:25。
“这雨看样子一时半会停不了,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准备出发吧!”
军官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冒雨赶路。辐射数值不算太高,士兵们短时间内应该能够承受。
……
暴雨笼罩的昏暗长街上,一支武装小队正在前进。军靴踩在积水中发出的响声,融入风雨中微不可闻。
失去维护的城区道路裂缝无数。每一道不规则的缝隙中,每一个炮弹炸出的弹坑里,都填满杂草的倔强。
废弃车辆塞满了街道。有的三五辆堆砌在一起堵住巷子口,也有的被道路两侧倾倒的路灯完全砸瘪。追尾,连环撞车,甚至被异虫掀翻,各种碎片散落一地。
历经岁月和战火的建筑外墙污浊不堪,墙面上的裂缝坑洞,被奇异植物见缝插针。室内更是一地狼藉,物资早被洗劫一空,留下无用的桌椅杂物。
异虫的甲壳、变异兽的遗骸屡见不鲜,人类的骸骨更是随处可见。自然反复分解残留下的暗黄枯骨,为这座废墟城市再添几分阴森恐怖。
这里本应该死气沉沉,可绿色植物偏偏给人生机盎然的错觉,还真是奇妙的反差。
“佳佳连锁超市”,“红姐宾馆”,“程远五金店”,“云飞网咖”……还有数量颇多的餐馆以及足浴店。
出生于地下堡垒的新兵们从未见过这些事物,一切是那么的新鲜。新兵们目不暇接,甚至两两靠近小声交流,直至引来军官斥责。
得益于暴风雨掩护,灰狼小队安全走过了几个街区。没有遇到异虫,没有活死人,也没有其他虎视眈眈的人类,一切活物似乎都藏了起来。
上午 7:15。
队伍走在滨海路左侧的人行道上。
前方路口左转后再穿过一条隧道,距离环城二号地铁站就不远了。
领头的军官突然觉察到地上的积水有些异样,他低头一看,雨点砸起的水花似乎带着淡淡的血色。越往前走,积水中的血色越浓郁。
军官举手示意队伍停下。
“地上有血水,注意观察四周!”
军官让队员们待在原地,他端着步枪,小心翼翼地走向十字路口。
军官快走到拐角时,隐约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这种气味他在异虫身上闻过了无数次,这附近一定有异虫厮杀。
谁在和异虫战斗?是失联的科研队吗?可似乎没有听到战斗的响动,难道风雨声太大了?
军官疑问重重,他此刻挨着拐角的墙壁。他深吸了口气,毅然将脑袋探出墙角。
是锯齿虫!
军官立刻举枪瞄准,手指刚要扣动扳机又停下了。
原来只是一只死掉的锯齿虫,尸体静静的趴在积水中。
奇怪……
一只锯齿虫不可能流出那么多血液,应该早被雨水稀释了才对。
军官感觉不对劲,他循着地上的血水往远处的街道望去时,看到的景象让他眼皮直跳。
一具,两具,三具……更多的尸体,从街口一直铺到远处看不清的雨幕中。从稀疏几只到成片堆积,到处都是死掉的锯齿虫。
浸泡得发白的碎肉内脏,表皮焦黄的残躯断肢,积水中难以计数的钢制弹壳,激战仿佛重现在眼前——数不清的子弹向虫群倾泻,各种爆炸物在虫群中炸开,肢体断裂,血肉横飞!
军官喉结滑动,猛吞了一口唾液。他压下心中的的震撼,稍微挪动了戴在脖子上的喉麦。
“确认安全……所有人跟上!”
赵瑞和韦汉东也闻到了熟悉的异虫气味,他们早有预料。但真的看到密密麻麻满地的尸体时,仍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赵瑞估计自己这几年杀过的异虫,加起来都不到这些尸体的零头。
“天呐!这么多虫子……”
医务兵刘可可惊呼一声,她脸色发白,双腿忍不住发软。
新兵们脸色都很难看。特别是战斗工兵马彪,看到大量的虫尸后直犯恶心,差点将早饭都吐了出来。
“这些很可能是攻击科研队的虫群!我们跟着尸体追上去!”
军官很快有了决断,示意队伍继续前进,他毫不犹豫地走向远处的尸堆。
军官似乎根本不担心地上的锯齿虫会突然诈尸将他扑倒,毕竟很多锯齿虫只是趴在地上,四肢完整,无法一眼判断真的死掉了。
“都发什么愣?还不快跟上去!”
赵瑞负责断后,看到新兵们仍待在原地,不得不催促他们。
……
散落一地的残肢内脏,让赵瑞有些犯愁。每一次把军靴从积水中抽起来,他都要快速瞅一眼,寻找适合落脚的地方。
当他看到前面推着手推车,踉踉跄跄的赵大雷时,心里居然好过不少。
“当心脚下!这片区域布置了陷阱!”
军官对着被打断脖子的锯齿虫脑袋一脚踢过去,篮球大小的头颅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飞落到不远处的尸堆中。
咔!
头颅落地瞬间,突然出现的两瓣巨型利齿将其牢牢咬住,齿状尖锐刺穿了甲壳。锯齿虫的脑袋肉眼可见的瘪下去,四只眼珠子因为承受不住颅内高压迸射出数米远。
可怕的咬合力,那是一个巨型捕兽夹。如果是人不小心踩中,很可能需要截肢了。
除了提防诈尸,小心埋伏,现在还要避开陷阱,赵瑞的注意力已经严重分散。
军官的提醒很及时,接下来一路上确实发现了更多没有激活的陷阱。幸运的是这些陷阱没有任何伪装,摆放的位置相当显眼,明显是用来对付毫无智商可言的锯齿虫,这让赵瑞紧张的神经稍稍放松。
究竟死了多少锯齿虫?难以计数,即便将碎尸剔除,数量也足够惊人。直到一条隧道出现在众人眼前,虫尸也看不到减少的迹象。
“穿过前面的隧道,东北方向再走两百米就是环城二号地铁站。”
军官回头对众人说道。
“有没有其他的路?隧道里漆黑一片,恐怕……”
韦汉东没有把话说完,但谁都知道他要表达的意思。
那是一条穿山隧道,锯齿虫的尸体堆积在大量废弃车辆间,沿着道路一直蔓延至隧道的黑暗中。黝黑的隧道口仿佛包含了无限恐惧,只要敢踏进去就会被无情地吞噬。
“当然有其他的路,不过时间上来不及了,这是最近的路。”
军官再次打开单兵终端确认了路线。
“那就没办法了,出了隧道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不知道科研队又跑了多远。”
赵瑞倒是认同军官的话。他观察了修建隧道的陡峭小山岭,没有看到能够攀爬绕行的地方。
“你们几个呢?”
军官看向几名新兵问道。
新兵们面面相觑,这需要征询他们的意见吗?他们的意见有用吗?
最后还是刘可可表示服从命令,其他新兵连忙附和。
“赵瑞,待会你还是断后。”
“韦汉东,你跟我打头阵。”
“其他人随机应变,都机灵点!”
军官很快安排好队型。
大量废弃车辆拥堵在隧道口,车头统一朝向,这是一条单向行驶的隧道。很多车辆发生了连环追尾,车身严重变形,可以想象虫灾爆发时混乱的撤离场景。
隧道口正上方有“永安”两个汉字浮雕,是这条隧道的名称。右侧水泥护坡围栏外竖立着一块锈蚀严重的金属提示牌,还能看到模糊的“2km”漆印,标示出隧道的长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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