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送别
天玄皇朝，京都天鼎。
雕栏玉砌的大殿，一眉宇威严的男人，身披五爪金龙黄袍，坐于龙椅之上，正是天玄皇朝当今皇帝，沐玄明。
下方，左右两边各立着一手持拂尘的男人：一名是沐玄明贴身老太监余公公，衣着红色内宫长袍；一名是天玄皇朝国师钟战，一袭白袍，面容崎岖，嘴角挂着自以为很勾魂的笑。
再往下方，则是左右各两排文臣武将。
此刻，因为关州之战节节败退、兵员死伤严重的事，大殿上气氛十分压抑。
“众爱卿，对于关州之战，有什么想法？”沐玄明眉头微皱，不怒自威的眼睛扫着殿下臣子。
此话一出，众臣子稍稍低头，一个个屏住呼吸，生怕被沐玄明点了名。
见此，沐玄明指节轻敲龙椅，面色不悦，“都退下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众臣子退去，殿中剩下沐玄明、余公公与钟战三人。
“国师陪朕去御花园走走吧。”沐玄明朝钟战笑着道。
“是，陛下。”钟战轻甩拂尘，微微作揖。
……
二人来到御花园，身后跟着余公公。
“又是一年春正好。”沐玄明望着满园的嫩绿，“只是岁月不饶人啊。”
“陛下正在当年，为何发此感慨。”钟战微微躬身笑问。
“哎！”沐玄明叹了口气，话题忽转，“国师一别就是七年，过的可好？”
“陛下。”钟战拂尘轻扫，微微作揖，“贫道这七年，访问名山大川，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尚可，只是时常会想念陛下。”
“你啊。”沐玄明手指着钟战，“自你走，朕都没有个人说说话了，这次回来又什么时候离开？”
“回陛下，贫道并无打算。”
“还是一如既往的逍遥自然、随心所欲。”顿了顿，沐玄明面色忽而一正，“国师，可知关州一战？”
“贫道略有耳闻，我方损失惨重，现在调兵前往关州怕会耽搁战事，不如就地取材，在关州当地招募兵丁，编入黑甲军，贫道游历时，呆过关州，发觉关州青壮年良多，且身强体壮，只要稍加训练，足已填补黑甲军的空缺，化解当下的颓势。”
沉吟片刻，沐玄明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一旁的余公公附和道：“陛下，老奴觉得国师说的，不失为一良策，不妨一试，这样，也可以为调兵争取时间。”
“嗯！”沐玄明点点头，顿觉得此计确实可行，“还是国师能解朕之心忧啊。”
……
很快，关州接到朝廷旨意，就地招兵买马，补充缺失兵丁粮草。
关州城内，张贴出告示，家有知命以下、束发之上、身体强健男丁者，全部强制征招入伍，不论身份，不论原由，家无满足条件男丁者，加倍供量纳税。
此消息一出，整个关州炸开了锅，不过，怨声载道也罢，全力支持也罢，都无济于事，上面下来的旨意，除了遵从，再没有其他的选择。
……
顷刻间，南宫家的下人们就齐齐各自回了家，准备从家中入伍，顺道向家人道别，毕竟此去征战，生死难料，极有可能从此天人两隔。
此刻，偌大的南宫居宅变得冷清了很多，只剩下几个被家人卖到南宫家的丫鬟，她们无家可归，南宫家就是她们的家。
南宫宅院的水别院，吴长生与南宫婉姝依偎着站在池边，身后不远处立着影一，手握黑柄黑鞘的利剑，鬼面下眼神依然冰冷，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丝毫其他情愫。
“夫君，要不我们离开关州吧？”南宫婉姝抬着头，怔怔的看着吴长生。
“这里就是你的家，离开关州能去哪儿？”吴长生淡淡笑道，但心中想的却是，自己必须要入伍，潜入黑甲军内部，暗自寻找那十多名黑家兵，为死去的人报仇，也为南宫婉姝报仇。
“天下那么大，我们去哪儿都行，只要有夫君的地方，就是姝儿的家。”
吴长生抚摸着南宫婉姝的胭脂红发，“现在想离开也晚了，关州城被封，进不来也出不去。”
“那…”南宫婉姝还想劝说。
“姝儿不用担心。”吴长生打断她的话，“你的夫君可是命硬的很，死了那么多，你夫君就是没死成。”
一听这话，南宫婉姝不悦，伸出手来堵住吴长生的嘴，“呸呸呸，瞎说什么呢，你可不许出事，你还没和姝儿…”说着说着，她羞答答的红着脸低下头，声若蚊蝇，几不可闻。
“还没什么？”吴长生嬉笑着打趣。
“没什么。”南宫婉姝撅着嘴，俏哼一声。
“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回来。”吴长生淡淡一笑，“回来和你圆房。”
“哎呀！”南宫婉姝羞答答的从吴长生怀里挣脱，转过身去，“夫君说什么呢，旁边还有人呢。”
身后，影一听着他们调情似的对话，握着的手指甲深陷，深吸一口气，压制内心的暴躁，随后拱手道：“公子，属下愿意代您入伍。”
听到这话，吴长生转过身去，朝影一摆了摆手，“不用，女人在军营多有不便，你帮我保护好姝儿就好了。”
影一看了眼南宫婉姝，冰冷的眸子闪出一丝复杂，微微点了下头，没再说话。
……
翌日，有关州兵挨家统计满足条件的男丁，并且当即签发身份证明以便出城，明日一早自行前去城外二十里处的新兵营地集合。
关州兵自然不怕这些男丁出城后逃跑，因为他们的家人都在城内，除非他们不顾他们家人的死活。
而吴长生自然在统计之内，领到了出城入伍的身份证明。
得知明日一早他就要离家入伍，南宫婉姝就屋里屋外的忙着，给他提前准备着任何可能的吃穿用度，那模样像极了贤妻良母，看得吴长生内心满是喜欢。
他拉住南宫婉姝坐到桌前，帮她擦了擦额头的香汗，“不用准备这么多，军营里都会有的，不如多陪陪我吧。”
南宫婉姝还是放心不下，知道一入战场多凶险，生死多为不可知，哪里闲得下心来，“我还是在准备一点吧，万一军营里没有呢。”说着话，她就要起身。
吴长生把她按到凳子上，“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平安归来。”他小手指勾起南宫婉姝的小手指，宠溺的笑着，“来，夫君和你拉勾，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末了，拇指相印，“来，盖个章。”
南宫婉姝嘴一撅，满眼水盈盈的钻进吴长生怀里，没再说话。
……
这日夜里，南宫婉姝睡在床上，吴长生睡在床下，二人难眠。
吴长生在想着黑甲军的事情，他对黑甲军几乎一无所知，自己的这张脸怕多有不便，万一遇到那些想杀自己的黑甲兵，恐怕凶多吉少，看来入伍前得易容一番。
南宫婉姝自然在担心她的夫君，她知道天玄皇死伤惨重，这才就地招兵，自然也能猜到，此去，能活着回来的人，少之又少，她的夫君才堪堪不到学徒四阶，实力低微，而刀剑无眼，就算幸运的活下来，也不知道要在何年何月。
她俏脸微红，樱桃小嘴微启，“夫君，上床上来休息吧。”
听到这话，吴长生当即猜出她的意思，此去生死难料，总要为她留一条后路，便继续闭着眼，装作睡着。
“夫君？”南宫婉姝又轻轻唤了句，见吴长生不答也不动，她轻咬红唇，强压内心羞涩，心头一横，起身下床来，躺在吴长生身旁，“夫君？”
依然见他不答也不动，南宫婉姝痴痴的望了会儿，目光落在他的唇，面色忽而变得红如霞光，随后，贴近他的脸，慢慢吻去。
就在得逞之际，吴长生忽然一个翻身，躲了过去。
南宫婉姝眉头一皱，心头明了吴长生在装睡，心中有些恼怒还有些委屈。
自己都这样了，还无动于衷，是不是不喜欢自己。
装睡的吴长生，听到身旁的抽泣声，再也装不下去了，慌忙转过身，看到满眼泪水的南宫婉姝甚是楚楚可怜，抬手轻轻的擦拭她的泪，随后，把她拥入怀里。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南宫婉姝委屈的说。
“怎么会呢，你这么漂亮可爱，谁会不喜欢。”
“那你为什么不要我？”
“现在不合适，等我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和你圆房，可好？”吴长生轻轻的拍着南宫婉姝的背，“好了，好了，别哭了，睡吧。”
“可是…”
“没有可是。”吴长生打断她的话，“你的夫君一定会回来的。”
南宫婉姝轻轻锤了他的胸膛，“我说，可是，明明现在就可以圆房，为什么要等到回来。”
吴长生心中一阵尴尬，会错这丫头的意思了，他心念急转，找了个理由，“因为明日一早，你的夫君就要启程去城外集合，需要好好休息。”
“真的是因为这样吗？”南宫婉姝止住了抽泣，抬眼望着他，“不是因为不喜欢我？”
吴长生轻轻刮了一下她的琼鼻，“当然是真的，我家姝儿可是名动关州的第一美女，谁能不喜欢。”
南宫婉姝倏的把脸蒙到吴长生怀里，“讨厌。”
“好了，好了，可以好好睡觉了吗？”
“嗯。”南宫婉姝甜美的应了一声。
……
清晨卯时初，天色朦胧，月亮还没完全落下，城门口已经堆积了不少人，都是来送别的。
南宫婉姝与影一送着吴长生来到城门口。
“影一。”背着大包行囊的吴长生望向影一，“帮我好好照顾姝儿。”
“是，公子。”
“也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总是冷冰冰的，开心随性一点。”
影一没有回答，鬼脸面具下的狐眼怔怔的望着吴长生，瞳孔微微紧缩。
吴长生转向身旁的南宫婉姝，“好好照顾自己，有事找影一帮忙。”
“嗯。”南宫婉姝近前一步，抱住吴长生，头埋在他的胸膛，“一定要平安回来。”
“好。”顿了顿，吴长生又道：“万一我出现不测…”
话没说完，南宫婉姝捂住他的嘴，随后，踮起脚尖，轻轻的吻了他的唇，满脸羞红的道：“一定要平安回来。”
见此场景，影一慌忙转过身去，眼中的复杂晦暗不明。
“姝儿会一直等你。”南宫婉姝痴痴的望着吴长生。
“嗯。”吴长生点点头。
安静片刻，看着天色已经亮了不少，吴长生说道：“我要出发了。”
“嗯。”南宫婉姝依依不舍的离开他的怀抱，“一定要平安回来。”
吴长生点头，朝背着身的影一道：“影一，我要出发了。”
见她背着身不动，吴长生轻轻一笑，转身往城外走去，向守城士兵出示身份证明后，便通过关卡走出城门，末了，在城门外喊了一句，“姝儿，如果回不来，就不用再等了。”
惹得南宫婉姝泪如雨下，喃喃的说：“夫君，姝儿会一直等你的。”
影一忽而转过身来，目送着吴长生的背影消失在城门外，眼中的冰冷换做担心不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