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虞大老爷听说这时辰虞璇回娘家，惊得赶紧下了抄手游廊回走。
虞二老爷也预感有事，不过他担心的是楚家状况，忙让人回禀陈太太，让她赶紧去打探情况。
虞大老爷看到书房门大开，忙匆匆迈过门槛，左右看了看才在室帘后找到正在仔细赏画的虞璇，“阿璇，你怎么回来了？可是出事了？”
这话问了后又觉得自己多此一问，姐妹俩共侍一夫，还能不叫出事？
虞璇正仔细赏着墙上挂悬的一幅仕女倚栏图，仕女容颜娇俏美好，倚栏风姿绰约，她伸手似要摘下什么，倒有两片树叶落到她手里。意境幽远恬静，看得人心里很舒服。
“阿爹这画几时得来的，我竟不知？”虞璇还在继续赏画。
虞大老爷一时讶然，仔细打量虞璇，见她身形清减不少，眉眸愈加深遂幽柔，“阿璇，你……”
她这个阿爹心里藏不住话，当初他执意要将母亲的所有嫁妆都给她。他不是不知道何氏也在打那嫁妆的主意，却怎么想的就和何氏怎么说了，何氏闹得阖家不宁，仍未能改变阿爹的决定。
“阿爹，楚幕文今日休我出门，从此我便与楚家再无干系了。”虞璇转过身，看着虞大老爷浅浅笑道，她没有悲伤，只是冷静异常的叙述事实。
虞大老爷却出晴天霹雳砸中了他，楚幕文是他千挑万选中的女婿，得了二房姑娘为平妻就将他的姑娘扫地出门，这笔账怎么能这样算了？“我这就去找那个蓄牲算账。”
“阿爹。”虞璇忙拽住虞大老爷，“女从楚家出来的时候，就不打算再回去，就算阿爹去讨了公道女儿也是万死也不回去。”
说得这样狠绝，他的阿璇怕是心都伤透了吧。虞大老爷忍不住老泪纵横，他瘫坐到鹅颈椅上，“为父喜他有才有貌，不成想竟是个喜新厌旧之徒。好闺女，你受委屈了，都怪为父识人不清，误你终身。”
“此事怪不得阿爹，当初若非我点头，这婚事也成不了。”
虞大老爷哀痛了两声，很快镇静下来，“回来就好，好好在家住着，阿爹定会给你再寻门比楚家更好的亲事。”
“你休想。”
虞大老爷语声一落，门口迈进继母何氏的身影。她往那儿霸道一戳，一手插腰，一手指着虞璇喘着粗气，
“大老爷，咱们家好歹算这是太安镇上有头有脸的人家吧。她让人休了，就该去跳河去上吊，不该有脸回家来祸害咱们？你忘了你不只这小贱人一个闺女，你还有虞怜、虞盼两个闺女呢，你留这个小贱人在家，咱们这两个闺女往后可怎么说人家哦！”
这次何氏是话糙理不糙，可若虞璇不归家又能去哪里落脚？
“你住口，你还有点儿当娘的作派没有？你只顾着你两闺女，难道阿璇就不是你的闺女吗？她误了终身后半生已是凄惨，难道你连半分同情心都没有么？”
虞璇没将何氏当作阿娘看待过，何氏更不会将虞璇视作自己女儿，在这点上两人的看法到是出奇一致。
“我不管，我的阿怜阿盼是好姑娘，她们没有被休回家的姐姐。”何氏唾沫星子喷得老远，她不管别人认不认为她是个好继母，她只要她的两个姑娘嫁个好人家。
“疯妇，平日里我不吭声你就真当自己当家作主是不是？”虞大老爷也恼怒不已，断不能在此事上松口，否则虞璇没有瓦片遮头，死后他没脸去见孙氏。
平日里只要她撒泼打浑，天大的事虞大老爷都会败下阵来允她主意。今此居然不奏效，更是当着虞璇的面，何氏觉得虞大老爷打她脸，故意让虞璇看笑话，她怎么可能答应？
何氏动作迅速且粗俗的扯下腰带，抬手拉来凳子垫脚往上一立，伸手将腰带抛过房梁，边系边威胁虞大老爷，“大老爷，今日有她虞璇就没我，你自己选。”
虞璇怔怔的愣在当场，何氏这一连串麻利的动作简直令人叹为观止。她是多久没看到这样的场面了，真是不怪他阿爹耳子根软屡次败下阵来。
丢人啊！
不要脸！
虞大老爷气得脸色发紫发青，指着何氏的手指颤抖不已，“你……你个泼妇……泼妇……”
何氏已经系好结，把头往腰带里一放，“我不管，你要不把虞璇赶出去，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好好好。”虞大老爷连说三个好字，反正脸都在虞璇面前丢尽了，他也打算破罐破摔，“自你进这家门，三天两头闹腾我都忍了。如今阿璇有难，他是我的亲闺女，你居然让我把她赶出门去，你这般蛇蝎心肠，真不如死了算了，甚至这个家再无宁日。你死吧，死吧。”
何氏一听虞大老爷这知，好歹相处这些年深知他的脾气，这是真要让她去死啊！
何氏不干了，鼻涕眼泪横流，唾沫星子自上而下乱飞，两片嘴唇角泡沫堆积，“你个没良心的，我虽没没给你生儿子，好歹给了你两个姑娘，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啊！”
“天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爹啊，娘啊，看看你们当初给女儿物色的什么人啊！”
“他的良心让狗吃啦，不顾我和阿怜阿盼，只顾虞璇这个小贱人啊！”
……
“够了。”虞璇实在看不下去了。从前也没少见何氏为了她两个闺女的利益要死要活，只是从未觉得哭相这般难看。
她安抚着虞大老爷，“阿爹，阿璇回来是要向您告辞的，祖母知我近况，惜我痛我，派了身边得力的章嬷嬷来接我，我这就要去上河县了。”
她不忍告诉他自己要独立门户，那样他更担心。
何氏闻言泪声顿收，忙把脖子从腰带起取出来，想着有可能自己白闹了一场，手拽着腰带一时也没好意思下来。
“你要去上河县？去你外祖母那里？”虞大老爷像是没听清，仔细再问一遍。
虞璇点头，顺便去将何氏扶下来，“何姨，我走后父亲需你照顾，望你多加体恤父亲身体，别再跟他闹了。”
何氏嫌弃的侧一步，抹了泪拿眼斜着虞璇，“只要没你这搅屎棍在，我和你父亲自然好好的，我们一家人自然好好的。”
纵然知道何氏不会有好话给她，这话还是刺痛了虞璇的心。母亲死后，何氏进门，再有了两个继妹，这个家就再无她的位置。
当初点头嫁进楚家，卑微的讨好楚家的每个人，应该也是希望自己能有个家罢。
“你闭嘴。”虞大老爷再次叱责何氏，他愧疚的看着虞璇，“都是阿爹无用。”虞家老太太，也是虞璇的亲祖母虽是在世，可虞璇讨不了她的欢心入不了她的眼。
去到上河县，孙家老太太是疼她的，日子再难过也好过在下河县遭受被休后他人的白眼和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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