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一幕演习

阳春三月，百花齐放。时下国泰民安，生活顺遂，百姓个个喜笑颜开，举国上下充满了活力与希冀。加之和亲事宜妥善解决，三皇子风光迎娶子琅国公主，宫中里里外外也伴着这喜气热闹了一番。

然而，这样的热闹似乎只存在于某些宫里。

冷宫。

四皇子万俟怜静静立于高墙一旁，侧身附上破败的灰墙，似乎希望这丝喜气可以透过宫闱由声音携裹入这冷宫内。

他生的眉如远山，肤白俊逸，说是天上月也不为过。

那张精致的面容充斥着冷漠，低垂下的异色瞳孔里黯淡无光，却未能折损他的美貌，反而无端生出几分可怜意味。

“今日，也不能出去吗……”

明显是疑问句，但他的语气又轻又淡，稍有风吹草动，便听不清分毫。

他的声音绮丽梦幻，美的不似人间音。旁人听上几个音节，即使不解其意也免不了为他担忧心折。

因为他的声音里，只余了无生趣的空茫。

怎样的环境可以造就这样的虚无？只要你在院子里随意走走，看看那些随处可见的杂草野花，满目疮痍的墙围，再坐在这里最好的低矮石椅上眺望永远也看不到光明透入的锈迹斑斑的门，你就能知道。

但万俟怜只是矗立在那里，等待一个永远也得不到的消息。

今天却有不同，一个敏捷身影的无意闯入，让他意外又惊喜。

那是宫外墙边误入其内的梨花枝头间，纯白的花瓣被微风托起，尽心尽力地在空中跳起舞来，让他的眼里，多了那纯洁如雪的洁白。

一身侍卫装扮却难掩绝色风情的美貌少女，翻过高墙，一跃而下，让他接在了怀里。

为什么会去接呢？

可能是因为少女的眉眼太漂亮，也可能是她眉梢之间那抹他永远触及不到的天真皎洁。

那分明稀少的白色花瓣，却好似冬天的大雪，不由分说便堆积了他满眼。少女好似携着漫天飞雪而来的神女，分明是天生悲悯众生，为了救赎而来。

温香软玉在怀，他的心莫名其妙地加快了跳动的节拍。

他突然忘记了自己自出生便被困冷宫的原因，忘记了自己的姓名，只想瞧一眼，神女的眼睛里，会不会有跟别人不一样的神情。

他终于跟她四目相对。

世界静止，白马停歇。仅仅注视她的双眼，便仿若经过一个亘古的时间。

彼时只有心跳如擂鼓，和视线里清澈明亮的眼。

“你的眼睛……”

少女的声音是他不曾想过的美妙。冰山融雪，玉石击泉，万物之美皆凝聚在她的唇齿之间。

但他却立马清醒，他居然让神女看到了自己不详的眼睛。

他慌忙躲闪，像个毛头小子，双手却把少女稳稳放下了。

刚要转身，少女美妙的声音又在他耳畔响起：“你的眼睛好漂亮！”

如降神谕。

“……”

万俟怜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径直返回他的“家”。

明明他没有言语，少女也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她就是能感觉到他好似穿肠而过的孤独与寂寞。

于是她说：“以后我会给你写信！”也不管他有没有在听，能不能听见，就是一个天真的少女，用尽她最大的力气去传达自己的心意。就好像她在对话的，是她这一生最最重要的人。

这一幕的最后就定格在院子里万俟怜抬起的眼，望向天空之上，可能有光的地方。

严郁肴演完，察觉到这一幕最重要的是意境，那些懵懂的感情都融合在意境里。

他不由得联系起后来万俟怜与公主的对手戏。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①

这是他所想得到的对这一角色与公主之间的感情最贴切的形容。

即使没有月，没有柳絮，也没有池塘，但那种唯美中带着的淡淡的哀伤，不免让他也有些感伤。

即使没有女主演，他依旧感受到这一段剧情里感情的分量。

看来他演的还不错。

严郁肴微微一笑，俊朗的面容宛若春风。他将剧本拿起来，又琢磨了几遍，把一些觉得自己尚且不足的部分记下，又修正了几遍，又进入了下一幕的练习。

他心中隐隐觉得，自己演戏的兴趣愈发浓烈，乃至毫无疲乏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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