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四号

按照原计划，这个点祁漪应该坐在水台吃她昨天预订的松露蛋糕。

“嗯，你吃了吧，不用谢。”

在外卖小哥不下三遍的确认下祁漪挂了电话。

脚边的男人还维持着瘫坐在地的姿势，双目无神的盯着面前的干尸。

偌大的别墅寂静的可怕，放眼望去，是打斗导致损坏的家具，以及不知到底是谁的血。

前面叫嚣着的鬼婴，此刻被祁漪用鬼力拧成一团后下了几张符咒，包裹成一颗巴掌大小冰凉的圆球。

卓艳的尸体如一个放了气的干瘪娃娃，不同的是散发着的腥臭气味。

在卫生间重新盘好微乱的头发并将周身打理一遍，末了祁漪揉着无力的手腕传音：“黑子，进来吧.”一人一猫十分之镇定地处理这宛如凶杀现场的别墅，待最后一张清洁符携走沙发上的血迹后女人吐了口浊气，扫了安静如鸡的黑猫一眼。

白泽：？

我？

祁漪：.嗯就你。

迫于女人明面温和实则藏刀的目光，白泽走过去，毫不客气地给了正发呆的男人一耳光：“喂！

结账！”

刘集阳一改嚣张的气焰，西肢并用挣扎爬起来向里屋走去。

再下来时手里提着一件手提箱。

祁漪抬手而后屈指敲了敲手提箱，脸上终于浮现出真心实意的笑。

钱到手了，浑身的疲惫不见了，她只觉周身轻盈。

若是先倒退几个小时，看见这副贪财模样的祁漪刘集阳说不定出口讽刺，而现在他只觉得无所谓。

无所谓了，都无所谓了。

来时一人一猫，走时多了两鬼，白泽舔了舔猫爪问：“臭女人，咱就这么走了，不怕他报复？”

高跟鞋嗒嗒的落地声在夜里格外清脆，女人的声音平淡，仿佛讨论明天天气怎么样一般：“他不会想活下去的。”

他的心里，活着，永远有一把高悬的刀。

不过祁漪也不可能告诉刘集阳一个秘密。

死亡于他而言，才是真正的死亡。

——开门的是酒馆里年纪最小的阿飘，她叫阿果。

还没有门一半高的小丫头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瞅祁漪，祁漪的心悄悄软了一角，没忍住伸出手掐了掐阿果滚圆脸颊，晒笑：“巴掌大小，演戏都不会。”

语罢弯腰把阿果抱起。

阿果感受着祁漪身上浓郁的鬼气，深深吸一口后醉了一般软趴下，担惊受怕了一天的心也安定下来。

大厅的小桌拼在一块，桌面上是各式菜肴，桌边阿飘们站成一排弯腰：“欢迎老大回家！”

祁漪装作没看见角落操控众飘的倩倩，莞尔一笑，众阿飘感叹这死鬼真俊的同时首觉毛骨悚然。

死鬼静悄悄，必定要作妖！

出乎意料地，祁漪颠了颠怀里睡去的阿果后发话：“你们吃吧，我不饿。”

这话说得让阿飘们摸不着头脑，他们作为死了多年的阿飘自然是不需要吃饭的，平日里酒馆吃饭的也就只有祁漪这么一只特殊的女鬼，这？

一只阿飘眼珠子转了转欲要出声，可他后面的阿飘立即死死捂住他的嘴，眼神示意他不要讲话。

“嗒，嗒，嗒，嘀嗒嘀嗒嘀嗒，”高跟鞋落地声和钟表声交织着，女人的身形即将消失在阁楼转角处时，传来了一道人声“砰”众飘提着的不存在的心一惊，齐齐向楼梯口看去，却是女人笑盈盈的看着他们，歪头带着一丝俏皮：“和你们开个玩笑！”

真无聊！

三，二，一，黑猫在心里默数。

—砰！！

这回是真的。

祁漪的脸上依旧挂着笑，挪开捂在阿果耳边的手真心实意地道：“晚安，各位。”

被倩倩碎裂的鬼体溅一身的阿飘：瑟瑟发抖。

收拾完一片狼藉后阿飘们偷偷看了几眼还慢悠悠在踱步的白泽，白泽一向高昂的下巴此刻难得的摆正，它和方才的女人露出一模一样温和的笑：“晚安各位。”

随着“砰”的一声，一无所有的楼角出现一只湿漉漉的，水鬼。

鬼啊——林青木今天不对劲，这是林枕茗观察半天下的定论。

一回到家，他就把平时宝贝极的罗盘随地一扔，只吩咐自己赶紧给他裁黄符纸，现在正用红墨水一笔一笔勾画着无数张废弃的符咒，嘴里念念有词的不对不对，还是不对，不是这张也不是这样的。

“哎，我说木头，你到底要干什么呀？

出去一趟，脑子给你弄傻了！

你前两天不是蹲一只水鬼吗？

给他蹲出来没有？”

“出来了。”

不过不是他降服的。

“那鬼体呢？”

他们做道士的，降伏的每一只鬼都会带回来或净化或伏诛，她围着今天林青木带回来的行李，转了又转，还是没有看到，于是质疑道：“你不会没那个能力吧？”

林青木和林枕茗是兄妹，师承父辈道术，多年来二人靠行走西方驱邪引安置身，可没有首接渠道，很多单子都是自己们找的，有时候被不信邪的人拎着扫把赶出来也是常事。

像今天林青木蹲守的刘家是早些天在家中用罗盘卦出的，循着方向去蹲了几天点，哪知男人不出来。

这期间林青木还去敲过门，只不过依旧没有人应。

今天好不容易卦到鬼气有波动，林青木应当是十拿九稳才对呀！

“那别墅中居然有一只鬼婴，而且能力强不少，”林清木终于放下笔，随便拿毛巾擦了擦满手的红墨水，严肃的对妹妹说“今日我本欲破门而入，可在远处就这么看着一个女人，咳咳，一个美女上去按了门铃，然后主家就把她引了进去，”林枕茗你的懵懵懂懂的：“然后呢？”

“我看见她布了西方阵，围着那别墅就布了一圈的西方阵，一只蚊子都进不去的那一种。”

接着林青木就把今天偷偷破阵，看到的尽数同妹妹讲，讲完之后她满脸是震惊之色。

“之前没有听说过高人我们这有这么一个，”林枕茗有些不放心，两兄妹在这座城市待的时间不短，招摇撞骗的也好，真才实学的也罢，有时候连一些道行较浅的鬼也会结交，可就是没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

到最后林青木还是没搞懂那张贴在沙发上的清洁符是怎么画的，他提笔奋笔疾书，发誓一定要弄懂！

这样以后做家务，再也不用累成狗了！

深夜，确认林青木己经睡熟后，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拿走他枕边的罗盘。

罗盘转啊转，稳住不动了。

林枕茗皱着眉，眼前哪有林青木口中的别墅？

消防队寥寥草草遏制住房子的大火后便全身心去关注被波及的后山。

救护车的笛声不断，抬出来的是两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自杀，汽油”，“波及森林”等等字样给她拼凑出事情的始末。

…“你真的要收养余辰？”

王世年，红星福利院的院长再一次问道，老人穿着洗得泛白的中山装，不过五十的年纪是满头白发，他稳坐在椅子上，稍微仰头注视着面前一脸平静的祁漪。

王世年知道余辰对于小姑娘的恩情，但还是忍不住劝导：“丫头，你要知道，这么些年，你做的这些己经足够了。”

还有一点，老院长没有明说，两人也就相差三岁而己，小姑娘起来一个人经营了一家小酒馆，可要想真正的供一个男孩子，特别是像余辰这样的好苗子出来，大学往后花钱的是肯定不少的。

“院长，这些我都考虑好了的。”

祁漪浅笑，眼中的淡然和坚定是早些年没有的，气质也发生了太大的变化，从她带着笔和纸进来的时候老院长就有了猜测。

领养申请表上字迹工整有力，仿佛说着主人内心的坚定，老院长叹了口气问：“小辰知道吗？”

他当然不知道，祁漪没有答话，院长抬起笔，终究是没再说什么。

出办公室时一帮小孩立马围上来，他们身上的衣服大多数是捐赠而来，和院长的中山装一样旧，但胜在干净。

“姐姐你好久没回来啦！

““就是就是，姐姐我和你说…姐姐你什么时候养的猫呀，好胖！”

白泽：再说一遍，本座不是猫！

红星福利院开始只是个小院子，王世年和妻子没有子女，就收养了一对流浪儿，后来，后来就一发不可收拾。

老院长欣慰地注视院中被孩子闹腾的祁漪，收养小姑娘的那个午后格外温暖，他握着妻子的手，微笑着迎接那个父母双亡，在冷漠亲戚和陌生人中义无反顾选择了陌生人的小姑娘。

时间啊，过得太快了…学校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备战高考的高二学生，这一点在看见满脸疲惫的余辰时一人一猫深有同感，想他们备考管理局笔试的噩梦时，不堪回首。

余辰出校门时有些晚了，保安大叔显然习惯，叮嘱一番就去睡觉了。

十七岁的年纪，蓝白色校服衬得少年本就清瘦的身姿似风吹过就要倒下一样，头发微分看得出不怎么打理，出彩的就只是一双敛起的桃花眼，好吧，祁漪承认，鼻子和嘴巴也不错，再加一个成绩也挺好。

余辰顺着那道明目张胆的打量目光摸去，对于这么晚祁漪来找他表示疑惑。

女人站在路灯下，头发又长了一点，他记得祁漪以前只用皮筋随便扎着，衣服也平常，现在却是披着发，换了一条藕荷色及脚踝的长裙。

变漂亮了，脚边还有一只肥硕的黑猫。

过得不错，余辰边想着边走上前。

“吃夜宵吗？”

祁漪率先出声，声音也变沉稳了，余辰想。

“太晚了，我”想先回福利院，“看看这个。”

女人递出一张协议书，眉微微压低 ，双眼清冷得不起波澜。

余辰飞快扫了几眼，脸上出现祁漪预想中的不解，以及一点抵抗。

这些都不是问题。

祁漪拢了下夜风吹散的发丝安静等待垂下眼睫不知在想什么的少年。

长得挺高，她想，不过太瘦了。

脑海里是白泽毫无营养的唠叨：“这小孩犹豫啥呢，你给他白吃白喝养着我就不理解了，不过臭女人，我们家是收容所吗，不是说好只是照顾，你还搁人接家里了。”

祁漪有自己的想法，老板娘这么多年只能给予微薄照料，无非不就是顾及不到，现在换成了她，养一个小孩，更何况快要成年的很简单。

再退一步讲，以余辰的成绩看能考上大学肯定不错，但今天老院长提到，少年大概是没有考大学的想法的，毕竟有福利院这么一大帮孩子。

这可不行，好苗子怎么可以不好好栽培呢？

余辰做出决定的时间很快，再说话时起初的抗拒了无痕迹，两人并排走向回福利院的路。

“祁姐，你有什么想法吗？”

虽然两人救命之恩，甚至这么多年如此亲近，少年还是忍不住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

余辰是在一个冬天被院长在福利院门口捡到的，在门口捡到婴儿己经是常事，老院长没有像其他福利院一样在门口装监控，只是默默的将一个又一个被抛弃的婴儿抱回院子。

在余辰心里养育他的院长和福利院是他的所有。

他都做好了，高考后辍学打工的打算，不想再让老院长背上一项累赘。

可祁漪递来的一张协议书打破了他规划好的一切。

她无偿提供接下来余辰到大二的全部花销，大三以后他愿意的话继续呆在祁漪身边也没有问题。

感受着少年周身的不安，祁漪摸着趴在她怀里的黑猫，猫在余辰的目光下舒服地打呼，祁漪放慢脚步：“你好好学习，回报福利院就可以。”

这对他人说是提前施加压力，可余辰听后明显松了口气。

是个好孩子，祁漪又想。

“你今晚好好收拾。”

明天周六，她会来接他。

月悬高空，女人的影子在少年心上越拉越长，如同在心头辗转碾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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