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阳光

大课间，手机终于充满电。

姜音打开微信，点开许年的对话框，看到最底下的两句话。

许年：外婆去世。

许年：明天请假。

发的时间是昨晚十点。

考虑到许年可能正在参加葬礼，所以姜音只是打字道：怎么样？

意外的，许年回复很快：活着。

姜音：什么时候能回来？

许年：后天吧。

姜音：好。

打完字姜音手又顿了顿，继续问：你不在参加葬礼吗？

许年：躲起来了。

姜音：……你可真行，葬礼都能躲。

许年：躲厕所呢，发现不了。

许年：难过的是他们，又不是我。

姜音嗤笑一声：赶紧回来，不然休想和我做同桌。

发出后果断熄屏。

目睹全程的林深在看到最后一句沉默地瞥了姜音一眼，里头全是对姜音把她当“备胎”这种行为的谴责。

姜音也瞥她：“干嘛？

许年要是在的话我还能和你做同桌？”

林深：“……走走走，陪我去厕所。”

林深：“…………”真够不要脸。

两人离开。

穆杞目送她们出教室，转头就问洛亦愁：“怎么样？

还去不去找她？”

“去。”

洛亦愁抓着笔，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桌上轻敲着，垂着眸子沉思。

随后他也起身，穆杞见状随口问：“干嘛去？”

“请假。”

五分钟后，洛亦愁走进教室，手里多了张请假条。

穆杞被他的行动力所震惊，问：“什么时候走？”

洛亦愁从书包里拿出充电宝：“刚买了高铁票，十点半的飞机。”

穆杞看了眼时间，现在十点十分。

“你要去哪儿找她？”

“南齐。”

洛亦愁走的步子太快，快到穆杞连他是从哪儿知道地址也没来得及问出来。

走廊拐角处，上完厕所的姜音和林深与洛亦愁擦肩而过。

洛亦愁没顾得上看她们两个，目视前方的眸里是莫名的专注。

姜音却看到了他手里的那张请假条，眉头轻轻一皱。

—“你怎么样？

还好吗？”

刚结束一把游戏就跳出这么一条信息。

许年点开，想也不想就打字回复江祺：吃得下睡得好，胳膊腿少不了。

好像全世界都以为她在难过。

许年心底发笑，切了屏准备再开一把游戏。

葬礼结束，楼下还在吃席。

许年一吃完就跑到房间里，因为情况特殊，范冉和许建也没管她，忙着招呼客人。

江祺继续发消息：你那边天气怎么样？

这个问题没头没脑，许年如实答：阴天。

江祺：没事儿，可能过会儿就出太阳了。

琢磨了一会儿，许年只能想到江祺应该在借景喻人，变相安慰自己。

想到这儿，她回复道：谢谢。

窗外的天被乌云铺满，将阳光完全隔绝。

树被风刮得摇头晃脑，不难看出即将要面临一场大雨。

看着昏沉的天，打游戏的兴头瞬间消失。

许年果断下楼，和范冉和许建说要出去走走。

“要出门吗？

快下雨了喔。”

舅母在旁边插话道。

许年拿出角落里的伞：“我去散散心，很快回来。”

葬礼举行在海边，满目的白和灰沉的天相映，透着难受的压抑，连带着本该生机勃勃的草坪也黯淡几分。

对南齐这个城市，许年实在没有太多情感。

就像对去世的外婆一般。

葬礼上太多人流泪，最突出的莫过于范冉。

哭得声嘶力竭，几近晕厥，眼泪不要钱似地流。

这般真挚的情感感染了不少人。

许年就站在她旁边，像周围自带了屏蔽器一样，再多的泪水也无法让她动容，只是安静地，沉默地站着，眸里是一如既往的平淡明净。

如果仔细看，也许能看清她眼底的那抹事不关己的漠然。

但没人看得清。

她低垂着头，过长的刘海在颊边被风不停扬起，很好地遮住了这抹情绪。

许年走到海滩上。

她脱掉了鞋子，沙子温暖干燥却有些硌脚，她没在意，只是慢慢走着。

海边有很多巨大的礁石，有不少旅客爱在上头打卡拍照。

许年走上最大的那一块，蔚蓝的海浪翻涌，她看着远处的天和海融为一体的交界线，完美地将两抹色彩隔绝开来。

海浪拼了命地撞上礁石，碎成雪白的泡沫。

乌云滚滚，一瞬间，她几乎有跳下去的冲动。

跳进海里，她会被冰冷的海水裹拥，凉意透骨，刺进她每一根神经。

会很难受，但也会冲刷掉一身的压抑与沉寂，首至她彻底与这片海融为一体。

许年很喜欢海。

喜欢它明亮的色彩，喜欢它翻涌的浪花，喜欢它不息的的生命力。

天似乎又暗了几分，像是蓄势待发，等到最后一刻降下一场足以洗净全世界的大雨。

沉闷的雷声中，许年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很轻的声音，在雷声与浪花拍打礁石中却分外清晰。

许年转过身，看到一抹人影在向自己靠近。

修长的身段，穿着熟悉的校服。

再走近，许年看清了他的眉眼。

他生的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眸，狭长，清澈，盛了一汪春水般，像是含了情。

嫣红的唇，白皙的脸，半长的头发扎起，发尾微卷。

随后，有什么东西落到了他身上，漆黑的发铺了层淡淡的光晕。

许年反应过来，是阳光。

出太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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